131、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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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承佑倒是没进净房,只从外头递进滕玉意的裙裳。</p>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衬得那爿裙裳水碧水碧的。</p>

滕玉意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心道定是净房太热才会如此。</p>

她不肯接：“碧螺和春绒自会帮我拿。”</p>

“别等了。我嫌她们碍眼,早把她们打发走了。”</p>

“你——”滕玉意扬声,“她们可是我的丫鬟。”</p>

“这儿还是你和我的青庐呢。”</p>

此话一出，滕玉意连耳朵都开始发烫。</p>

“你打算在净房赖到天亮么？”蔺承佑的话里透着笑意。</p>

滕玉意磨蹭着接过蔺承佑手中的裙裳,低下头，窸窸窣窣系中衣和中裙,刚穿戴妥当,帘子忽一动，蔺承佑探手捉住滕玉意的手腕，一下子把她拖出去：“你出来，我们好好说话。”</p>

滕玉意没能挣脱,只得半推半就被蔺承佑拖着走。</p>

好在身上不再只穿着一袭明透薄软的寝衣，这让她多少自在了些。</p>

生气归生气，她没忘记仔细打量蔺承佑,走路那样快那样稳也就罢了，回头看她时，他目光灼灼能烫到人心窝里去。</p>

这下再无疑义了,蔺承佑就是复明了。</p>

滕玉意鼻根一酸。先前还有佯怒的成分,这下是真生气。</p>

这段时日，她的心都要被他折磨碎了。</p>

她认识的蔺承佑,是个整日在长安坊市间驰纵的潇洒少年，在她心里,这世上就没有蔺承佑破不了的案降不住的妖，但自从他盲了眼，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看到过蔺承佑查案受阻时的落寞,也目睹过他在人后不经意流露的消沉。他就如一条被困在浅滩的蛟龙，从前有多洒脱，眼下就有多困窘。</p>

偏偏他还那样骄傲。</p>

午夜梦回，她睁眼望着漆黑的帘顶，想起蔺承佑整日都处在这种光景里，心里就会阵阵牵痛。</p>

只要能帮他复明，别说只是成亲和谋取赤须翼，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会陪他去。</p>

不为自己，只为能让他像从前那样恣意快活。</p>

绍棠说蔺承佑头几日不在长安，可见蔺承佑的眼睛绝不是今日才恢复的，明知她有多盼着他复明，蔺承佑却根本没想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p>

越在意，就越恼火。</p>

滕玉意挣了挣他的手，恼恨地说：“可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你说话。”</p>

蔺承佑脚步一顿，青帐那样小，他这一回身，滕玉意不免一头撞到他怀里。</p>

“阿玉。”</p>

滕玉意把头一扭，拒绝与蔺承佑对视，这时，眼前突然落下一根奇怪的红绳。</p>

滕玉意一怔，这是何物？</p>

蔺承佑趁她发愣把她拽到床榻上坐下，然后抓住滕玉意的手，让她触碰自己的眼睛。</p>

“我好了。”</p>

滕玉意心里又是一涩，气恨地抽回自己的手：“看出来了。蔺承佑，今晚你别指望我跟你说话。”</p>

“我没诚心瞒着你。”蔺承佑忽道。</p>

滕玉意不接话。</p>

蔺承佑低眉打量滕玉意，她生气的时候，脸颊像一颗仙桃那样柔嫩，望着望着，心都要化开了。</p>

他萌生出一种触碰那柔嫩的冲动，心知她在气头上，又暂且按耐住，清清嗓子正色道：“五日前我是第一次能看见东西，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告诉你，但没等我走出东跨院，眼前又盲了。这样反反复复，没一次能撑过半个时辰。那几日我备受折磨，好的时候狂喜不已，坏的时候像被打回地狱。不敢告诉你，是怕你白高兴一场，万一我又瞎了，那种失落我怕你承受不住。”</p>

滕玉意不肯转脸，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到最后，心弦莫名牵动，蔺承佑的语气里，有种罕见的患得患失。不只为自己，更多的是为她。</p>

肚子里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缓缓转过头，抬眸望向他的眼睛，蔺承佑的眸子像天池的寒泉，大多时候黑得如墨一样，只有在烈日下眸色才会稍稍浅些。</p>

若是蔺承佑含笑盯着一个人看得久些，再静谧的心湖都能被撩动。</p>

先前这双眼睛大多时候都静止不动，这一回，她不只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而且，只要她细微地一动，他的眸光也会随着移动。</p>

那样专注那样幽沉，仿佛除了她，这双眼睛里根本装不下旁物。</p>

滕玉意喉头涩涩的，等到回过神，她的手指已经轻轻触上他的眼眉。</p>

飞扬的眉，带笑的薄唇……再挑剔的审视者都得承认蔺承佑生得极好看。</p>

抚着抚着，滕玉意莫名有点恍惚，也许不只是今生，前世在玉贞女冠观赏花会上，她第一次看见那个背着金弓走过花园的少年时，她的心她的眼，就记住了面前这双眼睛。</p>

蔺承佑一瞬不瞬谛视着滕玉意，眼看她的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猝然加快，这不是脑中的想象，而是真真切切能落在眼里的，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似有魔力，让他完全挪不开眼，他默然望着滕玉意，任凭她轻轻触上自己的眼，她的手指碰到自己皮肤的一刹那，那温热的触感，让他的胸口升腾起酸胀的涩意。</p>

他索性捉住滕玉意的手腕，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些，这样才能方便她尽情端详自己。</p>

滕玉意轻轻挣扎了下，挣扎的幅度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p>

蔺承佑笑了，低下头抵住滕玉意的额头，目光一寸寸在滕玉意的脸上游移，她莹然的红唇，比记忆中更饱满。</p>

“昨日在洛阳，复明后维持了一整天，自打有复元的迹象，这还是头一回，可惜当时在洛阳我没机会赶回来告诉你。今日么，是第二回。”</p>

滕玉意呼吸正发颤，闻言眨了眨眼，原来如此。今日是她和蔺承佑大婚之日，蔺承佑偏偏大老远跑去东都去，路上那样颠簸，他双眼并未完全复明，若是没及时赶回长安，这亲结还是不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