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朕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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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本就够大，为河营和八旗马甲门军所选的操练及住宿的地方又偏僻，连同驻南苑的八旗马队和察哈尔马队都没见过荣禄、王河东等人。而朝中的文武大臣本就不关心南苑的事，顺天府官员同样如此，只有内务府的人知道韩秀峰在南苑“大兴土木”。</p>

河营和驻守八旗马甲、门军，因为不得擅自离开营房和校场，也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p>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儿当兵吃粮，操练累是累点，但有吃有喝，操练时要是受伤还有蒙古医士帮着治，就算赶他们走他们也不愿意走。</p>

该操练就操练，该歇息就歇息，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六天过去了。</p>

尽管每天都能收着不少坏消息，但韩秀峰依然像没事人一般心无旁骛地练兵，只有今天没去校场，因为今儿个不用当值的大头，竟鼻青脸肿地回来了。</p>

韩秀峰意识到他闯了祸，一见着大头就冷冷地问：“咋弄成了这样，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我之前是咋跟你交代的？”</p>

让他气得牙痒痒的是，大头非但不知错，反倒没心没肺地说：“四哥，这事不怨我。那些狗日的瞧不起我，笑话我，还说翠花一定是在外头有人了，不然也不会带着娃回老家，你说他们该不该打？”</p>

一帮侍卫聚在一起不就是你取笑我，我取笑你吗？你不合群也就罢了，还开不起玩笑！</p>

韩秀峰正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王千里便忍不住问：“然后你就跟人动手了，然后被人家揍的鼻青脸肿？”</p>

“王老爷，您这是说啥话？我是挨了几拳，可我也没吃亏。他们人多，我一个打六个，把他们揍的满地打滚，哭爹喊娘。有个狗日的还想拔刀，我一脚把他踹老远，听说他胳膊都摔断了。”</p>

“在宫里打伤了人，你龟儿子还笑得出来，是不是活腻了？“韩秀峰气得咬牙切齿。</p>

让他更哭笑不得地是，大头竟咧嘴笑道：“四哥，你别生气，是他们先招惹我的。再说这事皇上都晓得，皇上还说我打的好！”</p>

“打的全是乾清门侍卫？”</p>

“嗯，就是一起当值的那几个狗日的。”</p>

韩秀峰想想又问道：“皇上还说啥了？”</p>

“皇上革了那几个龟儿子的职，升我做二等侍卫，让我在御前侍卫上学习行走，还赏了我个巴图鲁名号。”大头偷看了一眼韩秀峰，又愁眉苦脸地说：“做二等侍卫也不是不好，可这么一来顶子又得换，来前我打听过，换一个差不多的要百十两。要是再做身官服，没四五百两下不来！”</p>

王千里心想他真是个福将，生怕韩秀峰再骂他，禁不住笑道：“四爷，皇上这么处置也在情理之中。”</p>

韩秀峰很清楚跟他这瓜娃子说再多也没用，干脆起身道：“你先……你先去校场找王河东他们叙叙旧，顶子的事我差人帮你办。至于官服，用不着再置办，反正你当值时只能穿黄马褂。”</p>

“行，那位去找王河东他们去玩了。”</p>

“滚吧。”</p>

……</p>

目送走大头，王千里不禁叹道：“果然是傻人有傻福！”</p>

“不说他了，说了我就来气。”韩秀峰一边招呼王千里坐，一边忧心忡忡地说：“天津那边的情形不妙，洋人占了炮台，坐地起价，不但坚持要遣使入京，还狮子大开口把赔款由之前的两百万两，涨至一家四百万两。”</p>

“这就是八百万两了，朝廷哪有这么多银子！”</p>

“桂良没敢奏报，这消息是崇厚差人送来的。桂良只是在折子中委婉地提了下洋人希望往京城派驻使臣，朝堂上就炸了锅。六部尚书、翰詹科道，纷纷上书绝不能让夷使进京。说啥子真要是答应了，西夷就能迅速知晓朝廷动向，西夷会盖高楼偷窥皇宫大内，会拆除民宅、官署搞得官绅百姓不安，民夷杂居要是发案也没法儿断，还说啥子一旦答应了，琉球朝鲜都会因此瞧不起咱们大清。”</p>

看着王千里若有所思的样子，韩秀峰接着道：“最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恭亲王居然也上了道折子，称’近日往来公所，咆哮要挟，皆系李国泰从中煽虐，为其谋主，俱可灼见。闻李国泰系广东民人，世为通使、市井无赖之徒，胆敢与钦差大臣觌面肆……拟请饬下桂良等待其无礼肆闹时，立即拿下，或当场正法，或解京治罪！”</p>

“恭亲王是说那个英夷的领事官？”王千里下意识问。</p>

“就因为名字听着像是我大清百姓，朝中的王公大臣就以为英夷的那个通译官是广东人，还说得有鼻子有眼。”</p>

“四爷，可据我所在恭亲王以前没少去书肆，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不可能不知道。”</p>

“所以说这事有些蹊跷，他十有八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如今朝中的文武大臣群情激奋，个个都这么说，他也只能附议。”</p>

“那皇上的意思是……”</p>

“皇上虽没名声，但言外之意很清楚，洋人提出的那些条件一条也不能答应，实在不行就免掉西夷的关税。”</p>

“关税怎么能免！”王千里大吃一惊。</p>

“这事不用咱们操心，一是就算朝廷真免征关税，额尔金也不会答应。我敢打赌，他根本就不相信桂良。二是京里的王公大臣糊涂，不答应各地督抚也糊涂，至少两江总督何桂清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上折子奏请皇上收回成命。”</p>

“何桂清不糊涂？”</p>

“也不是不糊涂，而是他想攻剿长毛，不能没军饷。要是没了关税这一大饷源，他拿什么去养兵，又拿什么去收复江宁。”韩秀峰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其实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另一件事。”</p>

“什么事？”王千里禁不住问。</p>

“皇上昨儿个召惠亲王、郑亲王、怡亲王、肃顺、彭中堂和博川等人商量对策，惠亲王、郑亲王和彭中堂被皇上问得没办法，竟联衔保奏一个‘出类拔萃、济变匡时’的大才。”</p>

“谁？”</p>

“庆贤的阿玛，已革大学士耆英！说啥子耆英熟悉夷情，恳请弃瑕录用。”</p>

王千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喃喃地说：“他们这不是把耆相架在火上烤吗！”</p>

“可惜这消息我是昨晚才收到的，皇上不但准走，还召令耆英入见。而老中堂不晓得是忘了之前的事，还是觉得这是个翻身的机会，尽管在进宫时博川兄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他这不是个好差事，可他还是兴冲冲地揽了下这差事。好在奏对话也没说满，说他‘受恩深重，当此时势，惟有独任其难，有效与否，尚难自必’。”</p>

“皇上怎么说？”</p>

“皇上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主意，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办法。既然你有法子，不妨自展谟猷，不必附合桂良稍涉拘泥’。然后赏他侍郎衔，命他驰赴天津办理夷务。我一收着消息，就赶紧让庆贤回去，结果庆贤火急火燎赶到家一看，老中堂已带着家人连夜启程了。”</p>

王千里沉吟道：“四爷，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在我看来老中堂揽下这差事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毕竟他受了那么多年委屈，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差点丢了身家性命，好不容易等着这么个机会，他自然要豁出去搏一搏，他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为还在黑龙江充当苦差的大儿子和那些个入仕无门的孙子着想。”</p>

“可此一时彼一时，洋人被糊弄了那么多年，对他印象深刻，又怎会再相信他的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