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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墨子坐了一会,忽然笑道:“就来一份豆浆、豆腐和麦饼吧。我记得,适,那是你刚入墨家的时候,让我吃的第一顿饭,是吧?”
短短的一句话,转圜了十余年的时光。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适也笑了起来,说道:“是啊,是的。当时还听说,墨家自苦以极,我还想了个理由,让您吃呢。”
墨子也大笑道:“只可惜我没那么迂腐。你那顿饭,做起来花了一个时辰,可想理由怕是花了一天啊。”
“那时候,我就想,将来大家一定会很喜欢你。说不准,以后你可以接任市贾豚的事。谁能想,一晃十余年,原来你不止会吃、也不止会让咱们这些没钱以至于不得不自苦以极的墨者吃的越来越好。”
一桌人都笑,店家急忙出去准备。
桌上的人,十余年前都在商丘吃过那顿豆浆和麦饼,回忆起那时候巨子虽老也依旧矍铄,再看现在,笑过之后不免心伤。
十余年的时间,墨家变了很多,只是那份志为天下芬的执念一直没变。围坐的人,有不同的派别,可这派别之争,仍旧只是“义”的理解不同,却从不是不义。
…………
墨家众人在吃这一顿有些伤感的饭时,西北之地的秦国,一个嗜酒的游侠儿滴酒未沾,跪坐于地,正在擦拭自己的剑。
几年前潡水一战,他前往沛县助朋友之义,但那朋友在一战打完之后,仍旧和他絮絮叨叨什么“天下大义”、“勿为私人小义”、“爱人非为用人、那些人爱你不过是为了用你”之类的话。
可能有道理,但他不想听。
于是在潡水一战后,横剑划破了自己的脸颊,还了那个朋友当年收手之义,悄然离开。
他叫聂政,市井游侠,剑术无对。
在潡水一战前,有两方人结交自己。
一个是秦公子连,另一个是韩国的严仲子。
严仲子请他刺杀侠累。只不过……听了公造冶的那番话后,虽然和公造冶翻了脸,可那些话就像是野草的种子,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严仲子只是想用他,什么朋友之义,都不过是看重了他的剑术,和他的交流极少。
这些赤裸到利益的话,很符合墨家的判断方式,聂政不想听,却忍不住会这么想。
就像是一条蛆虫,藏在心底,时不时爬出来。
秦公子连……看似不同。
因为叛墨胜绰,也算是他聂政的旧识,跟随胜绰投靠公子连的一些墨者,也都和他有旧。
而且,胜绰的话,多少还有点大义的成分。
胜绰说,秦人蛮而少义,贵族人殉成风,公子连若为国君,当行变革,这是大义。
胜绰的义,和墨家的义已经不太一样,但终究还有墨家道义的影子。
聂政也不愿意听大义之类的话,可内心依旧受到了影响,一些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的影响。
他以身许友,却不能许两友,于是公子连拿出黄金,让聂政退还给了严仲子,以绝情义。
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
于是他只身入秦,在陈仓找到了胜绰和公子连在这里安插的人,暂时休息。
那人是公子连的死士,后日刚刚成年的秦公要在陈仓祭河伯,正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聂政的眼前无酒,只有几张黍饼,一大块肉。
案几之旁,放着一个木匣,死士从里面取出了两枚铁壳的火药雷,递过去道:“这是胜绰利用旧友得来。你参与过潡水助义,应知此物如何用。”
聂政点头,检查无误后,又取来一个牛皮包裹,将其装好。
那死士忽然跪拜于地道:“公之大义,无以为报。公子若复位,恐怕也不能公开您的壮举……”
聂政大笑道:“我许身为友,岂在乎身后之名?慈母已没,家中只有一姊,自有人照料,无人敢招惹。孑然一身,无所牵挂,朋友所托,自当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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