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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这东西,学过这些道理的人都懂,可真正要做的时候往往悖离道理太远。
公叔痤所言的那些统治者应该明白的君王之论,魏击也不是不知道。
当公叔痤再三劝说之后,魏击也明白,自己如果为了社稷和宗庙,只能够背得起这个忍辱负重的职责。
至于将来的评价,魏击明白,天下人最终是要看结果的。
如果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够在将来换来魏国的崛起,平定天下,那么自己在后世的评价必然极高。
到时候就是颇有雄才、忍辱负重、认清自我、战略收缩,休养生息,为魏国获得喘息发展之机,暂避锋芒。
如果自己所做的一切,将来并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被其余诸侯或者泗上吞并,那么自己在后世的评价必然很低。
到时候就是目光短浅、不知大敌、放任泗上崛起、不趁唯一的机会削弱泗上云云。
最终要看的还是结果,至于说第三种可能,魏击明白,在这大争之世已经不可能存在。
要么吞并天下,要么被别家吞并,这是大势所趋。
魏击思虑许久,感叹道:“相邦也知道泗上之野心,也素来知道泗上自从墨子去世、菏泽会盟鞔之适上位之后的种种言论。我始终觉得,泗上方为天下诸侯大敌,奈何诸侯于这个时候还不能一心,各怀心思。”
公叔痤亦叹道:“诸侯何曾一心过?葵丘会盟,难道是诸侯一心吗?无非是齐桓势大足以压楚,中原小国不得不从;践土之盟,无非是晋文势大足以压中原,一众小国亦不得不从。”
“君上知道泗上终为大患,齐、赵、秦、楚难道就不知道吗?”
“可君上自思,如果这一次对宋干涉,泗上势弱,楚人却也损失惨重,内乱爆发,君上可会因为楚人在反墨战争中出力颇多就不去攻打楚国吗?”
魏击嘿然不语。
公叔痤道:“这就是一样的道理,君上不能够这样,那么秦人楚人韩人赵人亦不能如此。”
“天下大乱,必定于一,大争之世,诸侯争雄,这样的解决已然注定,各国都必然各有心思,又如何能够合力?”
“唯有泗上继续咄咄逼人,才有可能让各国都明白泗上的威胁为首要之事,方有可能。”
“昔者郑伯克段于鄢,今日泗上占据宋地,都是一样的道理,总有一日泗上的所作所为会让天下人明白,其害也已。”
魏击点点头,认可了公叔痤的说法,最终也定下了魏国全面战略收缩的战略。
…………
数日后,魏国开始大肆宣扬皇父钺翎的反墨檄文,派出使者沟通韩楚齐,作出要干涉宋国的态势。
国都纷传,魏与泗上必要开战,士卒开始在国都集结,农兵开始征召,西河地区也一日三使派人督促西河的防务以防备秦人偷袭。
在这个节骨眼上,韩侯的使者终于来到了魏都。
在一些理解性的对答之后,由韩侯使者、魏击、公叔痤三人的密谈就此开始。
韩使不知道魏国的战略,仍旧以为魏国想要对泗上开战,所以再来之前,韩侯给出的纲领,就是借助这个魏国急需韩国支持的时候,开出条件,急需蚕食郑国。
但魏击已经听从了公叔痤的建议,所以魏国在谈判上占据着主动,这是韩国所不能够知晓的底线。
魏国的底线是洧水为界。
郑风多淫,有歌曰: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郑国的变法较早、民众富庶的也早,洧水流域都是郑国的精华之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
洧水流域算得上是民间白话的发源地,而这种发源的基础就是民众曾经有着富足的物质基础。
以洧水作为天然的分界线,能够避免魏赵之间那种犬牙交错的局面,使得魏韩之间的矛盾得以暂时的压制。
韩国使节并不知道魏人的心思,于是先是大倒了一番苦水,又说了许多郑韩之仇,最后又谈到了泗上出使郑国对于魏韩的威胁。
郑国此时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了,但韩国为了能够获取魏国的支持,便道:“郑,曾霸也。如今虽衰,却也曾于黄池、负黍屡屡得胜。”
“墨家,练兵阴谋恶政之学,郑国若从泗上,其势必强。二十年间,魏韩得郑之半土,此仇郑人常忆,今日臣服于魏,无非是权宜之计。”
“今日……”
韩国使者还准备继续说一些的时候,冷不防魏击道:“善。郑国贰于泗上,可亡矣。”
韩国使者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准备继续说一些理由呢,一下子愣住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魏击说的什么,心中大骇,以为自己听错了。
郑国一直是魏韩之间的缓冲,魏国一直不允许韩国吞并郑国,而且一直用郑国来压制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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