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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马城东部原野,城墙巡逻的士兵视线之中,远方连横数十里的黑线,此时竟缓缓拔营后撤。</p>

“快,快将消息带去皇宫!”</p>

守城的军团长阿莫夫兴奋的差遣麾下亲兵下了城墙,把塞力斯军队拔营的消息带给皇帝。</p>

好几天了,一直沉寂的塞力斯军队终于动了,这一动竟是后撤。</p>

难道是没有粮秣支撑?</p>

塞力斯军队数量庞大,后勤被袭击过一次,埃及军团、马其顿军团烧了不少,浓马城的几乎所有领兵的将领都知道这一点。</p>

此时对方撤兵,最大的可能,就是粮食不够支撑他们继续鏖战。</p>

然而,他心里念叨的西征军,此刻确实在拆除栅栏,收起帐篷,十多座营地在天子苏辰、主帅韩信命令下,有条不紊的忙碌。</p>

栅栏拆成一根根木桩,装上车斗,由驽马拉走。</p>

帐篷则由每营管理后勤的一队士兵,一个个收起支架,将帐篷叠好打包,整齐的重叠六轮大车里。</p>

工匠营里匠人们来来去去,背上背篓,将吃饭的工具一应丢进篓中,然后推到土坯堆出的炉子。</p>

青壮劳力则拿着木铲、木锹不停的铲土,将如厕的茅坑填埋。</p>

二十几万军队的生态系统是庞大繁杂的,吃穿住行都要面面俱到,刚杀入西方世道,这一切大多都是苏辰来做,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要放在上面。</p>

淮阴侯韩信接过主帅的位置,苏辰便清闲了许多,由典韦、许褚陪在左右,在中军营地巡视一圈,顺道看看锅碗瓢盆里的残渣,便知道最近将士们的口粮都是哪些,上面有没有人克扣之类的。</p>

“陛下,贾太尉说那边开始发病,他怎么确认的?”吴子勋大苏辰两岁,已满三十了,跟随苏辰这么些年,看过的经历过的不知多少,但仍有许多东西让他感觉怎么也学不完。</p>

苏辰摸了摸锅底,随后闻了闻指尖残留的食物残渣,还行,没有霉味。</p>

垂下手后,他才笑着回答:“有些东西说给你听,你也不一定懂。那东西传播很快这几日里面的蛆虫也该化作飞蝇了……”</p>

说到这,苏辰停下脚步,望向西面。</p>

“朕就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你一听就懂。”</p>

典韦、许褚也挪了挪脚步,靠近一些竖起耳朵,便听到苏辰反问一句。</p>

“吴常侍……你闻过屁味吧……”</p>

吴子勋脸色古怪,还是点了点头:“这个……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排浊气之理。”</p>

“气……其实是微小的……人肉眼无法看见的颗粒……也是实物。”苏辰憋着笑,一边转身回走,一边说道:“你闻到的时候,其实……与吃屎……没有太大区别……”</p>

吴子勋瞬间愣在原地。</p>

噗!</p>

恰在这时,经过他身边的典韦身后,顿时传出一声闷响,一股臭气弥漫而来的瞬间,吴子勋脸色发绿,想到刚刚天子说的那句呼吸都停了下来,他急忙抬手捂住口鼻,冲到旁边弯腰朝下。</p>

“呕!”</p>

吴子勋肠胃抽搐,一股恶心冲上来,整個人干呕不止。</p>

“所以,你说那些闻到尸臭,沾染尸水的人,他们吸进了多少瘟病?一两口或许还不至于致病,但长时间接触……呵呵……”</p>

苏辰没有回头,在吴子勋干呕的声音里,抬手挥了一下:“早在米兰特尔,贾太尉便有过一次经验,这头老狐狸定然是将发病的时间,都记载下来,便有如此推算,懂否?!”</p>

“懂……呕……”</p>

就连许褚也忍不住反胃的干呕一声。</p>

连横的军营逐步拆除,大量的骑兵、步卒也开始在原野集结整队,带着大量辎重徐徐后撤的同时,浓马城里,又是另外一个景象了。</p>

踏踏踏踏……马蹄翻腾在街道上。</p>

通往皇宫的笔直官道,战马飞驰,踩过崎岖不平的路面,带着塞力斯军队后撤讯息的令骑,此时他的视线正落在四周的街景。</p>

宽敞的街道两侧,有着许多没精打采的男女老少,他们大多衣着简陋,蓬头垢面,脸上灰白的或站或坐在檐下,双眼半阖无神,哪怕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在微微摇晃。</p>

干燥的空气里,四周到处都是飞舞的绿头蝇虫,扇动羽翅,带起一片嗡嗡嗡的嘈杂。</p>

偶尔有走动的平民,走着走着忽然靠着墙壁坐了下去,脑袋一歪,便一动不动了。</p>

大量飞蝇落在他身上,也不驱赶,仍由这些绿脑袋的飞虫来回爬动。</p>

“才两天没下城墙,城里怎么变成这样?!”</p>

那令骑看着街上惊悚的一幕,不由加快了马速,逃似的奔向皇宫,与他擦肩而过的,是从皇宫出来的马车。</p>

梅林撩开车帘,看了一眼从旁边飞驰而过的骑兵,目光随即也放到了街上一个个生病的平民身上。</p>

不仅平民,最近他还知道城内的军队里,也有不少士兵出现了发热、昏厥、抽搐这样的症状。</p>

得病的士兵当中,有好几个在今日早上死在了伤兵营里。</p>

“停下!”</p>

梅林忽然叫住驾车的士兵,随后走下马车,他并不担心自己被染上这种怪病,但驾车的士兵却不同。</p>

“你就在车上等我。”</p>

梅林拄着手杖,走向右侧的街边,白土堆垒的方形土房外面,一个小男孩蹲在墙边,脸色发白,浑浑噩噩。</p>

老人伸手碰了碰孩子,后者这才动了一下眼皮。</p>

“你父母呢?”</p>

男孩微微转了一下脸,虚弱的看向留着一条缝隙的房门。</p>

梅林直起身,过去将房门推开,他想近距离的接触这种病人,观察症状。</p>

推门而入。</p>

这座房舍内陈设简单,常见的四脚桌,东西两边各一张大小床,那边大床上,并排两人躺着,梅林还未靠近,就听到嗡嗡的蝇虫飞舞声。</p>

正是外面孩子的父母,妇人披头散发脸颊枯瘦,大睁着眼睛,张嘴像是在呐喊;旁边的丈夫两只手死死握着拳头,腿有踢蹬的痕迹,想来死前有过不甘的挣扎。</p>

蝇虫在他们脸上、身上四下爬动。</p>

梅林挥手赶走尸体上的苍蝇,走到床边微微前倾上身,检查起两具尸体,头、四肢、躯干都来回翻看了一两遍。</p>

这种症状,在他当初有生之年里,是没有见过的。</p>

“塞力斯人做的……”</p>

梅林脸色渐渐变得沉重,很难想象塞力斯人不仅军事上一直出类拔萃,就连这种病,他们也懂得如何驱使。</p>

“放任这种病在城中蔓延,不用他们攻城,恐怕自己就已经从内部垮了。”</p>

必须告诉陛下,发动城中的医师带人采集草药……带着这个念头,老人退出这栋房舍,回到门口,靠在墙边的男孩侧躺在了地上,已经没有声息了。</p>

不久,巡视了几条街的老人,乘坐马车回到皇宫。</p>

此时的亚瑟还在因为塞力斯人拔营后撤而感到高兴时,老人带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在他头顶轰隆的响彻。</p>

“这种疫病是塞力斯人传播的?”</p>

他笑容渐渐收敛,拳头都握紧起来,联想到刚才塞力斯人撤兵的消息,总算明白,对方不是因为缺少粮食,而是害怕疫病传染到城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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