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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薛景逼上梁山,失了退路,二则吃了几天北山小米,启发了国恨家仇,阶级觉悟,薛景凭一腔热血,日后随军转战南北剿匪反霸屡立战功,解放后留任云贵荣任地方要员。从此与牛满枝天各一方天涯两隔。独撑家门的牛满枝,开始还收到丈夫的书信,一心想让丈夫回归故里,牛满枝不识字又不会常写书信,渐渐就象断线的风筝俩人的关系名存实亡,直到日后薛景提出解除婚约,牛满枝才知丈夫以停妻再娶。牛满枝恨他恨得牙痒,宁死不出离婚手续,她还仍对薛景留有幻想,好在水沿庄仍把牛满枝娘俩视作光荣军属,革干门第,牛满枝舍不得家乡的地位和荣誉,就对乡亲和儿子薛小满,瞒下了丈夫薛景早已当了陈世美,早已停妻再娶的事实。偶尔薛景还给这边寄来钱款,每逢这时,牛满枝就举着邮差送来的取款单,满村里炫耀。日后想开了的牛满枝,虽然也弄出不少花柳事,但水沿庄的老少村民,都偏向着牛满枝说话,都说牛满枝不易,活寡女人守着儿子薛小满,好歹还撑起了薛景家的门户。
晚年的牛满枝,对当年没亲身千里寻夫充满了懊悔,没走出过留镇的牛满枝开始检讨自己的责任,但是她并不后悔与薛景这多年来的冷战,尤其不能原谅薛景忘恩负义当了陈世美。日后在西南重镇身担部门要职的薛景,虽思乡心切,却始终未衣锦还乡,虽也思乡恋土,也从未有心把妻儿接到身旁。这也许因牛满枝自来带犊子,薛小满并非他的亲生骨肉密切相关。当水沿庄和三步两座桥早已把薛景淡忘的时候,许多年后的牛满枝,让儿子薛小满陪伴,千里迢迢把死在外乡的薛景骨灰取回家乡安葬。当薛小满把薛景的骨灰埋入薛家祖坟的时候,家乡父老对牛满枝母子从此刮目相看。
那年月一看阶级成分,二看斗争的坚决性。已经历两次土改的三步两座桥,加上国共两党在冀东的斗争仍犬牙交错,胜负并非十分明朗,加上傅作义的马队时常沿京山铁路,直达留镇一带流窜骚扰,渝水南部平原地民心不稳,许多都在翘脚观望。处于拉锯区的留镇平原地,北山八路为站稳脚跟,争取民众,消除群众左右观望的心理,因急于解决贫苦农民的切身利益,加上上级的土改政策还不十分明朗,因此留镇一带村庄出现土改的流血斗争。。
犁湾河还没有结冰,无声的飞雪把留镇平原地絮上了银白的棉衣,河水好像缝连了天地,又象生怕弄破了静谧,便在洁白上书写着浓黑的闲笔。雪地里成群的惊慌失措的麻雀,不知道受了什么惊扰,它们从犁弯河的右岸飞向了左岸的沙地,又唿地在天空泼洒成一捧摇曳腾挪的闲雨。苍鹰从远处的大山里像一片片树叶,摇晃着飘飞到三步两座桥村舍上游的梢林,在上头打着空旋儿,好似那边散发着血腥的气味儿。
雪停了,一辆木轮铁瓦大车碾过十五个大门一条街,象与身后的三步两座桥牵牵不舍,向南拐上通往留镇官道路西的墓地。车上装载的是水沿庄地主周铁匠的棺椁,厚重亮漆的棺木,以及哭丧着脸的一对妻妾,显现出周铁匠家道的殷实和富裕。整个三步两座桥都传言说周铁匠是被吓死的,由于他在他不该去的地方,看见了活埋留镇的大地主南霸天,那天他照例去给南霸天送去最新锻造的农具。周铁匠亲眼看见斗争会后,一群情绪激昂的群众,把面如死灰的南霸天拖到犁弯河滩地上,正是用了周铁匠新近锻打的镐头,先是敲碎了他的脑壳,随后连同头上喷涌而出的鲜血,一同被踹入事先挖好的沙坑。
目睹了刑场细节的周铁匠回家后便卧床不起,随后不断传来周边村舍带有血腥气味的消息,说是贫农团把罪大恶极的地主富农,捆绑到村北的河滩地上,在地主的脑壳下垫上一块坚硬的鹅卵石,然后抱起另一块更加沉重的鹅卵石砸下去,一时血花四溅,脑浆涂地。周铁匠的小老婆冯大脚偷藏了金银细软,送走了周铁匠,冯大脚就从草粮屯躲到了水沿庄的娘家,水沿庄都知道冯大脚图稀周铁匠手里的田百十亩好地,以少女之身给周铁匠做了填房,也都知道冯大脚进门后没少欺负大老婆,性情绵软的大老婆让冯大脚欺负得象秋后的树叶,平日皆因点儿小事没少向冯大脚下跪冯大脚没个好人性也没得好,最后做为胜利果实又被配给了草粮屯的老光棍儿,倒是周铁匠仁义宽厚的大老婆被群众保下来,没遭一点儿罪受。
草粮屯才刚办完周铁匠的后事,水沿庄的土改斗争呈献出风起云涌的态势。斗争首先由老艾家瞒地为典型揭开了运动的盖子,只雇了一个长工的艾书田和他老婆田凤娥,被工作组锁进了小黑屋交代问题,就连长工徐恩长,也做为中了美人计,被地主腐蚀拉拢的贫雇农典型受到隔离审查。水沿庄的土改运动表现最积极的是牛满枝,牛满枝发动的一帮妇女,最为坚决地提出要把狐狸精刘香久游街示众。牛满枝认为设局瞒地的祸首,非狐狸精刘香久莫属,她不单破坏土改运动,还水性杨花搞破鞋,非整治这个伤风败俗的骚狐狸。游街不仅仅限于十五个大门一条街,为造声势他们把游街的路线,扩大到三步两座桥周边的三庄村舍。三步两座桥周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三庄群众,顶感兴趣的还是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刘香久,她手里被迫举着一只绣花鞋,脖颈上还吊着一块纸牌牌。纸牌上头用墨笔写着狐狸精大破鞋刘香久几个大字,据说这些花样都是牛满枝别出心裁的杰作。徐恩长替东家瞒地的事一经揭出,虽然议论纷纷,但最撩拨人心的,却是恩长香久的柳艳桃闻,一桩风流公案,让牛满枝渲染得上纲上线,圆成了一个地主阶级巧施美人计,拉拢长工破坏土改的典型案例。牛满枝光荣军属加上斗争坚决的表现,让十五个大门一条街从此对她刮目相看,虽然有人明知她暗恋徐恩长往歪处想,但工作组的同志旗帜鲜明地支持她、栽培她,把她视为依靠对象。那时的薛景已经在我军南下部队上成长为一名营级指挥员,从此上级和水沿庄对牛满枝母子都高看一眼。此后每当村里来了运动,牛满枝和儿子薛小满都当仁不让,成为水沿庄历久弥新刻意高悬的大红灯笼。
惹人瞩目的不光是香久胸前挂着的那只破鞋,让人忍俊不禁的是香久身边,窜村游街的牛车上,坐着的男人不是恩长,却是没名儿艾仁田,这让好事的人大失所望。原本斗争会上,该站在香久身边的是徐恩长,克劲儿上没名儿撕开众人,挤到台上死活要给刘香久当替身,还嘴吵嚷这都是老艾家爷们的过错。牛满枝正要发作,提出非要拿徐恩长陪绑游街,却被工作队韩队长好言劝阻,牛满枝痛骂没名儿不知好歹香臭,做了乌龟还把媳妇当了香饽饽。也有人夸赞没名儿,说他看似二虎憨傻,心里头倒向着媳妇,向里傻不向外傻。他不怕旁人浇水施肥,只图他那俊媳妇安心留在屋檐下,谁使不是使呢,反正也使不坏,只当家里多养一条耕牛!这桩公案经过三堂过审,终于弄清了事情的真象,艾老大把二十亩好田过给兄弟涉嫌瞒地作假,利诱长工巧施美人计,实属破坏土改的一件典型案例。工作组以此为契机,扩大到三步两座桥适时召开了土改动员大会,让徐恩长现身说法,控诉了艾老大对抗土改的阴谋诡计。大会在口号声中宣布了艾仁田被戴上不法地主的帽子。奇怪是大会并没有追究徐恩长的责任,会后工作队长韩同志只是找了恩长谈话,告诫他要分清敌我,启发他站稳阶级立场,并无一句提及恩长和香久的暧昧私情。韩同志还特意把恩长交给了贫协主席牛满枝,嘱咐她热情帮助徐恩长提高觉悟,对得起他先烈兄长的遗志。牛满枝听了韩同志的嘱托,内心很佩服上级同志的政策水平,心想恩长毕竟是烈士亲属,是可依靠对象,无论如何不能把他推入敌人的怀抱。牛满枝只是奇怪,工作组也没有认真处理刘香久,这让她很不爽快,又不敢提出疑问,她就使劲想韩同志把帮助恩长的任务托付给她,她想想就兴奋,有时夜里想起来,两胯间就很不争气,就湿湿黏黏地淌出水儿来。
那天香久游街,有人戏谑没名儿:你把媳妇举的破鞋摘了,算你有种!没名儿果然摘了,冲那人一撇。赶来的牛满枝终于发作,见众人起哄,左右挤她推她,不教她靠前,牛满枝才知众怒难犯,这才不得已恨恨走开。
没名儿的举动,让香久头一回心中一热充满了羞愧,香久虽然有了几分感动,却分毫取代不得香久内心对情人的牵挂。此刻她怨恨着恩长,怨恨在她丢人现眼的时候,怎就不能陪我,我那冤家!哪怕你不迎我一迎,只你望一眼,疼一句,我死也不屈!女人心痴,真心待一个男人,会鬼迷心窍,宁肯舍命搭上,真情的爱恋,不缺满满的痴心!后来香久心中的疙瘩就解开了,老艾家的罪过,她宁肯由自己承担,恩长是吃了自己的挂涝,才搅进了这场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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