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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十分有诚意地看着姚欢。</p>
得好好地赏赐她一个饱含诚意的数字。</p>
这姚娘子,真是他艺术道路上开疆拓土的一员福将!</p>
一日之内,就给他端王带来两个天工巧仙似的绝妙少年,皆与他最爱的丹青二字有关。</p>
赵佶爽然地长吁一口气,对姚欢笑道:“姚娘子,子蕃与正道,从此以后,便是我端王府的上宾了。”</p>
沈子蕃和张择端,却都看向姚欢。</p>
“怎么了?姚娘子另有计议?”赵佶和颜悦色地问。</p>
“端王,可否厅内听民妇禀报?”</p>
将张择端和沈子蕃留在院中,姚欢与高俅,跟着赵佶进到厅堂里。</p>
姚欢向赵佶轻声道:“子蕃和正道能随侍端王,自是他们的大造化。但端王是否想过,若内廷翰林院、裁造院的主官听闻,启奏官家,诏他二人,端王给,还是不给?”</p>
赵佶一愣,佯作唬脸道:“姚氏你此话说得!天下英才,官家看中,本王自然要送去。”</p>
小王爷这句“政治正确”说完,转了转眼珠,又看看高俅,撇着嘴道:“哎,蔡攸那小子,不会这样没眼色吧?不过翰林画院那头,不好说……”</p>
高俅忙躬身道:“端王,那日姚娘子说起,孟真人处有这么两个祖师爷赏饭吃的妙手,我与姚娘子便合计着,不如效仿国朝各地‘书院’的范式,由端王出些花销,设个艺徒坊。姚娘子帮大王看顾着,子蕃、正道领衔授艺。”</p>
姚欢补充道:“端王,艺徒坊,还可设音律课,师师娘子与好好娘子,亦能做师傅。如此一来,他们就好像那些蜀学、洛学、朔学的书院教授一般,乃在民间收徒传艺,并非端王府里的幕宾,但实则,与端王最是亲近。再者,画艺、织艺,最讲传承,没准几年后,又有不少比师傅更厉害的徒弟,被带出来咯,那可都是端王的功劳。”</p>
高俅亦附和:“对哪,多一些今日小道姑那样的学徒,大不了,画出佳作、织出佳品时,或者进献到宫中太后、贵妃的殿阁里,或者送一些到鸿胪寺作国礼,甚至还可以由榷货务斟酌、卖给北地的贵人们换钱,教官家太后都看到,端王资助的这艺徒坊,实实在在地出着力。”</p>
赵佶眯眼侧头,越听越觉得,顺。</p>
内库每月支给几个开府亲王的银钱,数量不小,养两三个书院都够了,养个艺徒坊,有什么难的?</p>
府里设这么一处新花销,自己在不少事上,也能有个推辞。</p>
况且,学艺的娃娃们,远比读书人好管多了。</p>
那些血气方刚的读书人,好发议论,不知何时就触碰禁忌。还是今日那闷嘴葫芦一般、乖巧地织缂丝的小道姑,安全。</p>
赵佶遂沉吟着颔首道:“你们俩,这主意,可以一试。那,学生,从何处招?”</p>
姚欢大大方方道:“端王可知熙河路刘锡家,在京中有孤幼院?都是些西军将士的遗孤,民妇逢年过节去送些有趣的点心吃食,看到里头有不少心灵手巧又肯吃苦的女娃娃,不若,先将她们收来艺徒坊?缂丝嘛,端王也看到了,女子手巧……其实张择端的界画,女子执笔,想来亦不输男子。”</p>
高俅见赵佶眼中露出复杂的思虑之色,赶紧推波助澜一把:“给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后代,赏一门手艺,这是大善。端王,抚恤孤幼的事,京城里不应只有一位大王在做。”</p>
赵佶“唔”了一声。</p>
高俅的言下之意,他当然晓得。简王赵似,常去开封府办的慈幼局送肉送菜,坊间瓦子里的说书人,已编了好几场戏来唱诵。</p>
这风头,不能赵似一个人出。</p>
大宋王朝,最看重仁德二字。</p>
赵佶终于蓄起一番劲头来。</p>
“高俅,此事,你与姚娘子商量着办吧。稍后本王亲自传令王府都知和账房,艺徒坊给你单开一本账,花销你去领,一笔笔记清楚即可。子蕃和正道,每月先给十五贯吧。学徒们,吃住包下,不教刘锡那小子掏钱了。每季给内外两身衣裳,每月给半贯‘好用’钱。”</p>
……</p>
出得端王府,高俅给沈子蕃三人叫了骡车,让他们先走。</p>
骡车远去后,姚欢转身,要给高俅道谢。</p>
高俅摆手:“娘子如此客气,就见外了。娘子两年前与苏颂苏公一道,营救子瞻学士,高某如今能得个机会,小助娘子一把,遂个善愿,真正求之不得。”</p>
姚欢一时心头感慨。</p>
这高俅,对苏轼,真的是忠心拳拳,乃至于,但凡谁对他的“苏公”有所善举,他必要报恩。</p>
姚欢想了想,又道:“高郎君是聪明人,我也与你交个底。此番请动端王资助艺徒坊,一则,我的聘礼和嫁妆数额有限,缂丝机、色线、笔墨纸砚都是费钱的玩意儿,我靠卖胡豆和鳌虾,负担不起。二则,我夫君去了太府寺官药局,我怕在有些人看来,吾家成了简王一党。”</p>
高俅嘴角噙了噙:“高某省得。放心吧,你郎君傻乎乎的,一心只琢磨杏林中事,这些话,高某也会见缝插针地与端王说叨说叨。”</p>
他踟蹰须臾,终于忍不住道:“姚娘子莫怪高某说些交浅言深之语,你与四郎,竟至无缘,高某实在没想到。但高某,毕竟还要在端王跟前讨恩赏,与曾舍人那边的交情,淡不得。”</p>
姚欢笑道:“你我出来走江湖,都不容易。高郎君你是助我艺徒坊之事,这艺徒坊,又不是那人出钱。我岂会心有芥蒂?先告辞啦,我回头,再与沈、张两位小郎君,好好算一回账,看看先要麻烦高郎君,支多少银钱出来。”</p>
高俅拱手,招来端王府的马车,吩咐道:“将娘子送到抚顺坊邵府。”</p>
望着马车拐上东大街,高俅叹口气。</p>
挺好的娘子,四郎没福分哪。</p>
他不由想到前几日曾纬来寻自己喝酒时,面上挂着伤。</p>
蔡攸口中那从小娇生惯养、心慈性柔的妹子,看来真没少给四郎苦头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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