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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荒已近到了尾声,吾道宗劳心劳力近半年总算是控制住局面了,南边的疫情在师昭昭的助力下逐渐减少。吾道宗在百姓中的声誉日盛。此间皇帝也曾尝试过要派遣医师,分派赈灾粮,但总是事与愿违。这些年,敌国总是来犯,大大小小的战争求和已经快把国库掏空了,就算是想派发粮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方官员即使接到上面传下来的诏令也是毫无作为,除了大搞形式主义,做做表面文章应付上面的检查。不作为的官员往往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恶劣,让本就艰苦的民众雪上加霜,不堪重负。因此,民间对朝廷的抱怨越来越严重。京都少不了不少愤世嫉俗的才子文客对此大加控诉。其中一个无名氏所作的《脂膏赋》广为流传,字字句句皆是血泪,暗讽朝廷腐败,官员无能,百姓困苦。
皇帝这几日头痛得紧,除了早朝几乎待在养心殿里面。闭门不召见任何人,无论谁来求见都被高启给打发回去了。
皇帝坐在桌案后面,看着桌子上有些皱了的《脂膏赋》,眼底满是疲惫,揉了揉太阳穴。一旁的香炉中袅袅轻烟缓缓升起,浓重的清心香也没能舒缓他的烦闷。端起茶杯看着堆成小山的上书又放下茶杯,沉重地叹气。大部分都是言官们上来的弹劾奏书,内容都大同小异,控诉太子私吞赈灾款,太子一党搜刮民脂民膏,要求重重惩处。
之前也不是没有官员弹劾太子,只是这次天灾之后尤其多。太子也是不知道收敛一些,这次天灾如此严重怎么能如此明目张胆,做事也不知道把痕迹处理干净,给人留把柄!
“陛下,先歇一会吧。”高启斟酌半天才斗胆劝道,皇帝这几日都消瘦了些,吃饭也没什么胃口,这脾气倒是十分稳定——几乎没什么好脾气。
“高启,朕不是个明君吗?”他转头低声问语气不喜不悲,听不出任何情感,高启只觉得脖子一凉,有些战战兢兢地,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奴只知道陛下一向仁爱,对我们这些奴才仁慈,更别说是对百姓了。”
他偷偷用余光观察皇帝的神色,皇帝皱着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可眼神中依旧有一股探究。
“陛下若是不仁爱又怎么会派人发粮,赈济灾民,只是……”高启避重就轻地说道,紧张地手心出汗,刚要接着说便被皇帝打断了,“只是什么?”
“只是敌国连年来犯,扰得民不聊生。”他选了一个比较聪明得说法,既不提及太子也不说官员腐败,把皇帝择了个干净。
“嗯”皇帝只是低声应和,看着那堆奏折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旋即喃喃道“西陵国确实是可恨,只是如今扶光权势过大,若不是看他能打仗能制衡西陵,我也不必留着他了。”
高启不敢多言,噤若寒蝉地站在原地。心里却在暗自腹诽。扶光大将是允王的孩子,十三岁便上战场杀敌,从一个校督卫做起一直做到现在的大将军。自从陛下有了太子之后,对过继来的允王和黎王存了杀心。为了防止他们杀害太子,便假意疏远太子,亲近黎王挑拨二王关系,导致他们互相残杀。允王死后,留下了年幼的扶光,皇帝本不想留他,但此时他已经坐上将军之位。西陵国又不断来袭,朝廷能用的武将都已年迈或者是在两王争斗中丧命,仅存的武将里面也只有扶光能用了。皇帝只能先留着他。谁知道这几年扶光在朝廷上的实力盘根错节就算想除也很棘手了,估摸着皇帝这回也是怀疑言官弹劾之事有扶光大将的手笔。
若是如此的,那他很可能有不臣之心,甚至想要谋逆,也难怪皇帝如此忌惮。
“高启,”皇帝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先安抚好民众的情绪,否则若是随便被人挑拨要起来造反那可就是真的头痛了。
高启正走神,冷不丁听到皇上叫他连忙应和道,“奴才在。”
“通知礼部准备祭天事宜,让暗龙卫调查出一些贪官名录。”他有条不紊地吩咐道,说罢提笔又开始批奏折了。
“喏。”高启行了个礼而后退出养心殿去礼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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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上蒙着亮,时辰一到,斋宫鸣太和钟,皇帝起驾至圜丘坛,钟声止,鼓乐声起,大典正式开始。此时,圜丘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剧院摇红,给人以一种非常神秘的感觉。
祭祀礼仪看着繁琐,先是皇帝请神,迎神,而后还要在祖宗牌位面前行敬献礼仪而后便是进俎,而后初献礼,终于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天边微微呈现鱼肚白,几丝阳光透过薄云迸射大地,已经读完祝文了。此时,突然风云色变,狂风乍起,周围的旗幡被吹拂得东倒西歪,天边雷云滚滚好似天神发怒,雷一道接着一道轰鸣着,隐隐有毁天灭地之势。
祭坛前面的人群突然惊慌失措,场面一度混乱,周围的人都在惊呼,但没有人敢上前。
不知哪里来的匕首正架在皇帝的脖子上,皇帝的冠冕落到地上,头发有些许凌乱,但看上去十分震怒,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周围的侍卫拔出剑来围着太子,但皇帝此时性命岌岌可危,因此没有人敢冲上去,官员们惊骇,有些依旧跪坐在地上,有些站了起来,有些畏畏缩缩地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些则是冲上前去与太子对峙,第一个冲上去的就是陈钰,他怒骂太子,罔顾人伦大不孝。
“老匹夫,第一个就是要杀的你,处处针对本宫,今日竟然还敢来出头,本宫今日便要你死!”太子怒吼这,吩咐身边的士兵要上前将他枭首。
“陈钰,你还真是胆子够大,你的圆滑呢?当真是不怕死!”太子嗤笑着,冷眼看着这个处处针对他的老家伙,他改主意了,今天就要看着他跪下来,收起他那副老夫子的模样,看着他卑躬屈膝。
“忠臣不畏死,”他高声喊着,像是在鼓舞士气,高高举起手中的玉笏,挺直腰板,狂风扯着他的衣摆却扯不动他的韧骨,像是一树不屈的松柏,屹立天坛之上。
“好,你不是忠臣吗?那你就给我跪下,迎接你的下一任君王!”他声音低沉已经颇具帝王威严,但还是因为不够成熟显得有些急功近利了。
“老臣只跪当今圣上,不跪谋,逆,贼,子!”他横眉怒目,掷地有声,胡须也随之震动。
“哼,你不跪?”他冷哼道,示意身边的侍卫上前,“那本宫便削掉你的膝盖骨,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皇兄,不可啊!”瑞王冲上前去,跪在太子面前,泪如雨下,“皇兄,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哼,皇兄?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不过一介贱婢所生,我乃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谁要与你这个杂种谈兄论弟?”他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额角青筋暴起,他一把把剑鞘扔过去,砸中昭靖的额头,顿时鲜血如注。
“残害父兄,谋大逆,林循之,你罄竹难书,后世史书必将你的暴行记录下来,要你遗臭万年!!!”陈钰被押着,侍从十分利落地把他的膝盖骨剜下来,陈钰始终咬紧牙关,不发出一声爱好。
鲜血从双膝汩汩涌出变成一大摊,染红了他的官袍,他的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双唇紧闭,痛得说不出话来,眼睛还是瞪着台上的太子。
“来啊,眼睛也给我挖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多有骨气?!”说罢,又要让刚刚那两个侍从把他的眼睛挖下来,忍到现在,皇帝终于开口阻止了。
“循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皇帝已经平复下心绪,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看着丝毫不慌,好像被刀架着脖子的人不是他,“你已经入主东宫,待朕百年之后,皇位自然是你的,确定要如此糊涂?”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太子似乎有些癫狂了,他疯笑着眼里似乎溢满热泪,“入主东宫?难道你不是要把我废掉吗?”这些日子,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甚至是一个卑贱的宫仆都敢暗自揣测皇帝是否动了废储之心,他若是不早下手,迟早要像前朝皇帝废掉的太子黎王那样用一块封地打发了,最后老死在封地里,终身不入京,他才不要过那种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生活!已经尝过权力的滋味,又叫他如何能轻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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