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孔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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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月忙到八月的尹南絮拿着自己收集到的‘流星们’的资料去找姜帝圭过一遍, 也不是所有流星都能合作的，每个人的作品风格不一样，刨除作品之外还有人品的考虑。有些人会成为流星不止是江郎才尽的问题, 也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就是人品有瑕疵, 那些类型就要刨除。</p>

从收集名单到筛选名单，尹南絮一直忙到八月中旬才终于定下要挨个上门谈合作的人群, 而2016年八月的韩国被一部作品刷屏, 也被一个演员刷屏。又一部千万人的选择《釜山行》成为当月的大热门, 作为绝对主演的孔侑更是热的不能再热。</p>

《釜山行》投资百亿，光票房结算就赚了近十倍, 堪称巨大的成功让孔侑一时风头无二, 因为《釜山行》的导演在这部作品之前一直是动画导演，《釜山行》是他第一部真人长篇作品。以他当时的位置想要邀请孔侑出演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孔侑同意了出演, 同时拉上了合作过的同公司影后郑有美, 这两人的黄金搭档上一部共同创造的作品是《熔炉》。</p>

媒体盛赞孔侑对作品的贡献，夸张的说是他拉起的团队，圈内倒是没人信记者的话, 但圈内对孔侑选片眼光毒辣很是赞赏。这也导致全世界都想跟孔侑合作, 小道消息说送到他手上的剧本多的能把公司给围了。康佑硕的那句, 这个圈子红的人会抢占九成的资源, 在八月的孔侑身上被印证。</p>

抢占圈内九成资源的孔侑, 千万人选择的孔侑，八月的孔侑，在距离百想颁奖礼近三个月后约尹南絮见面。也是他们分手后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尹南絮，约她见面。</p>

尹南絮隔着电话问他有什么事, 孔侑开玩笑说没事就不能见了吗？尹南絮也笑着说，没事就得叫上姜东元一起，不然那家伙会想歪的。</p>

两人从百想之后就没有联络过，关于尹南絮的那个故事仿佛就是个故事，说的人没在意，听的人好像也没在意。不是双方真的不在意，而是那不止是两个人的故事，那是三个人的故事。作为不知道故事内核的第三方，是知道故事的两人都不想伤害的姜东元，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不能联络。</p>

不能联络的人联络了，是想打破现在的平衡？不，是为了工作。</p>

“我对你的项目有兴趣，这个理由方便见面吗？”</p>

“价值千亿的演员对我的项目有兴趣，必须见啊。”</p>

“还差七十亿。”</p>

“什么七十亿？”</p>

“千亿，票房还差七十亿才到千亿，准确的说是六十九亿，总票房结算九百三十一亿。”</p>

尹南絮被逗笑了“你还在乎差的那六十九亿？”</p>

“我可能有点强迫症。”孔侑也笑了。</p>

两人在说的是《釜山行》下线后的票房总额，数字出来之后，孔侑就不是千万人选择的演员而是千亿演员。对观众来说前者比后者重要，但在圈内看，后者比前者重要的多。电影本质上是商品啊，这行又特别看玄学。孔侑现在头顶上就挂了个玄学的标签，投资稳赚不赔的那种。</p>

作为目前圈内无人看好，一个投资方都没有，都打算好要自己出资拍摄的导演，跟目前最能吸引制作方，号称只要他签约就不用担心制作费的演员。在资本市场上待遇完全相反的两人在电话里约了晚餐，单独见。</p>

挂了电话的尹南絮从阳台走回客厅，对在自己家态度拘谨的像是在别人家一样的金熙采晃了晃手机，笑看她“我能拉来一个孔侑，这个筹码如何？”</p>

尹南絮确定了流星名单后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作家选谁的问题，金熙采不是她见的第一个作家，相反，这位是她见的最后一个。她已经见过四个作家了，其中三个不缺钱，一个缺钱也没缺到会妨碍生活的地步。金熙采是唯一缺钱缺到没钱生活会出问题的，也是唯一一个女作家。</p>

电视剧的圈子女作家称王，电影的圈子女作家是少数派。一方面是电影圈的导演很多都是自编自导，另一方面是男权为主的电影圈对女性还是有点性别歧视，认为她们就适合写点情情爱爱的小场面，没男作家格局大。这点是否是纯粹的性别歧视不重要，反正电影圈女性本来基数就少。</p>

尹南絮见过的前四位作家谈的都算顺利，唯独在金熙采这里卡住了，她会最后来见这位也是预想到她们会卡住。因为她对五位作家的要求是一样的，她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她要看到剧本大纲，写不出来大纲也得有个基础的企划书，梗概总要有。</p>

圈内找作家一起参与现实题材改编的作品规矩都大差不差，区别只在时间和价格上。一、两个月乃至半年一年的都有，金额看双方谈。因为事情真实存在，改编就看各个作家的功力，那跟完全由作家写一个剧本是不一样的。</p>

这东西类似跟作家约稿，主题由甲方定，作家是乙方。甲方尹南絮限制时间一个月，给出的润笔费是两千万（十二万RMB不到）。按照正常流程，这笔钱其实是意向金，差不多就是签约定作家才会给。但尹南絮没办法跟其中一方签约，就干脆当它是润笔费，不管双方合不合作钱都会给出去，不合作也当交个朋友。她不差那两千万，对方也不差这两千万。</p>

那四位能谈的顺利也是因为尹南絮表示那笔钱是润笔费，成不成她都不会再要，面子给足了，什么都好谈。之所以会在金熙采这里碰壁，是因为金熙采不需要面子，在目前的情况来说她也没办法要面子，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钱。两千万对她来说太少了，少到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去做。</p>

都算不上缺钱的四位作家不介意两千万到底是意向金还是润笔费，金熙采介意。意向金代表要签约，签约了才会有定金，后中期款，乃至于尾款，陆陆续续都有钱，不止有钱还有作品上映。但润笔费不是，润笔费代表作品一旦尹南絮不满意，就不会签约。她手上恰好有在做的企划案，是要给CJ的，她得先保住跟CJ的合约，而不是因小失大去赚那两千万。</p>

难道不能先放下CJ那边给尹南絮兼个职？不能。</p>

不是金熙采做不到，而是合约限制，她现在是CJ的签约作家，跟尹南絮合作在没有CJ授权的情况下涉嫌违约。虽说CJ不可能真的告她，毕竟尹南絮身后站着姜帝圭，CJ要是想诉诸法律，尹南絮也会被牵扯，他们不会那么干，不值得。但金熙采本来就处在危险的边界，此时做出踩线行为，那是自找麻烦。</p>

偷偷摸摸赚个两千万不行吗？不行。</p>

如果一开始就抱着没办法合作的态度去写作品，两千万是能赚到，但她跟尹南絮没办法交代，跟康佑硕更没办法交代，那叫骗钱。有没有仔细对待作品是看得出来的，尹南絮又不是什么外行，甚至不是什么外人。金熙采没堕落到要骗小姑娘钱的地步，她要是能干出那样的事，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p>

尹南絮也不可能跟她说什么你可以偷偷摸摸写，我也不会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知道的话。开什么玩笑，她要的是全力以赴的合作者，不是来当慈善家的，不然谈什么润笔费，直接跟她要账户打钱不就行了，就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p>

钱是怂人胆，没钱人就怂，这话到哪都有道理。</p>

尹南絮把金熙采放在最后一个见，就是因为这位的顾虑太多了，她要背负的东西也很多。两千万不足以让金熙采有搏一把的勇气，但在没有看到作品之前，尹南絮也不确定自己的钱会不会打了水漂，因此她也没办法提高价格，或者直接跟金熙采签约。</p>

尹南絮能做的是给金熙采一个选择，她给金熙采看了CJ未来三年的投资计划，大企划社几乎不会出现临时决定拍摄作品的情况，都是按照计划推项目。按照计划未来三年CJ都不会上新项目，就算金熙采能出一个好的企划书，让CJ决定投拍，那也多半是三年后的事情。</p>

三年内，她的企划书能做到的只是让CJ跟她续约，拿着基本补助，饿不死但也吃不饱的活着。那样活着如果金熙采觉得没问题，尹南絮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她们能合作，只要合约签订，CJ就算不是投资方也会跟她继续续约，因为金熙采有作品了。导演是尹南絮的作品，背后站着姜帝圭，林权泽的作品，CJ不会在自家的作家能不能给外人写本子纠缠的。</p>

在续约的基础上，金熙采还会有一部能分成的项目在明年上线。只要能签约，双方合作一定是利大于弊的。</p>

这是尹南絮给出的选择，而金熙采要考虑的是万一，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们没办法合作，那她要承受的代价。</p>

这枚筹码的分量很给力，纠结半天的金熙采咬牙答应了，尹南絮很满意这个回答，在晚上跟千亿演员见面的时候，先道歉自己利用了对方。</p>

“利用的意思是，你不准备跟我合作？”孔侑笑道“千亿演员看来在你那里什么都不是啊。”</p>

尹南絮无辜的回望“我们怎么能合作？”</p>

“为什么不能？”</p>

“东元哥会爆炸的。”</p>

“你在乎那个吗？”</p>

“在乎啊。”</p>

“看来你不了解姜东元。”</p>

“怎么？”</p>

“他不在乎。”</p>

“你以为我会信？”</p>

“为什么不信？”</p>

“呵呵。”</p>

近期吃了不少养生食物的尹南絮跟孔侑约了一点都不养生的烤肉，孔侑先到的，尹南絮到的时候桌上的菜品已经占了半边桌子。孔侑在她进门时跟她说上的那半边是他想吃的，让尹南絮自己点自己想吃的，留了半边给她。</p>

尹南絮等他说完后先道歉，随后看了眼桌上的各种肉类觉得差不多了，没要加菜，坐在孔侑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烧酒，跟他闲扯他们能不能合作的事情。</p>

作为兄弟，孔侑非常肯定的说姜东元不在意，因为工作就是工作，易地而处他也不会在意，因为工作就是工作。混到他们这个位置，他们这个年纪，他们这个心性，要是为男男女女的事情耽误工作才奇怪。</p>

作为女朋友，尹南絮非常肯定好感度已经冲上七十二的姜东元绝对在意。不是说姜东元公私不分，而是好感度那么高的情况下公私根本就分不开。但她不可能跟孔侑说好感度，她跟孔侑说的是，请号称公是公私是私的千亿演员回忆一下，当初他们拍《男与女》的时候，他可没按照他的说法做。</p>

这话孔侑可不认“我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啊，拍摄不就是拍摄，我哪公私不分了？”</p>

交往期间许多槽点一直忍着没吐的尹南絮一边让他别光顾着说话，记得翻肉，一边跟他说，李润基因为她公私不分教训过她。当初他还是男朋友的时候很介意她对他的床戏完全不嫉妒，只想着工作。但事实上，站在导演的角度，她本来就不应该介意，那不是工作还能是什么？</p>

从现男友变成前男友的孔侑对这段完全不知情的过往很是惊讶“你是讲真的还是开玩笑？”</p>

“真的啊，我因为公私不分被教训过两三次呢。”尹南絮用筷尖点点烤盘，再次提醒孔侑要翻肉了。</p>

机械性翻肉的男演员仔细回忆当初，想不出来她被教训的那两三次是什么时候“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p>

“跟你说了能怎么样？”</p>

“我会注意啊。”</p>

“你已经很注意了。”</p>

尹南絮笑看他一眼，她跟他说那些没有怪他的意思，就事论事而已，她也不觉得孔侑做的有什么问题，他确实挺注意不要影响她工作。</p>

“有一段时间我很忙记得吧？”尹南絮让懊恼的小哥哥继续翻肉，别想那些没用的“我忙的三餐不定，睡觉也睡不好，你被我搅和的也睡不好，不管多晚也会等我回去再睡。你从来没跟我说什么注意点身体，别那么拼之类的话，你默默的做了自己能做到的极限，陪伴我，照顾我，不打扰，那就已经很好了，非常棒。”</p>

姜东元也是那样，追的时候不谈，在一起之后她忙起来，他也是尽可能的不影响她，但实际上还是在影响。所以她不是说了么，这两人能成为挚友是有理由的。</p>

翻肉的工具人只觉得她在安慰他，肩膀都垮下去了“我一直自以为是的打扰你工作？”他那么糟糕？</p>

不是很懂他纠结那些做什么的尹南絮笑道“过去都过去了，你也没怎么打扰，别想了。”</p>

没办法不想的孔侑有点钻牛角尖，烤夹戳着肉块，垂着头声音有点闷闷的“你说你跟我在一起很累是真的啊....”</p>

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的尹南絮让他回神，再戳肉就不能吃了“都说是过去了，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跟你身上无数的优点比，那只是小缺陷，而且是你在乎我才会有的小缺陷...”看他眼神不太对，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办法合作，因为姜东元一定会不高兴的。”</p>

突兀出现的名字让孔侑垂下眼睑，挡住视线，再次变身翻肉的工具人，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还有别的吗？”</p>

“别的什么？”尹南絮看那块肉像是能吃了，伸手拿剪刀要剪肉块。</p>

慢一拍抬手的孔侑示意她把剪刀给他，剪着肉问“就是我不知道的，我的小缺陷，还有别的吗？”</p>

“有吧，但一时让我说，我也想不起来，你还是优点比较多，真的，优点超级多。”尹南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有点危险，她是出来见‘朋友’的，不是背着男朋友出来见备胎的。</p>

并没有把自己当备胎的孔侑边给她夹肉边说事情过去都过去了，过去了才能聊，聊开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啊。尹南絮表示没什么好聊开的，她真的不在意，在意的话事情发生的时候就会说了啊。孔侑扫了她一眼，那一眼颇为复杂，复杂的尹南絮秒懂，这位把她所有的行为都理解为隐忍了，为了达成人生目标的隐忍。</p>

稍微有些惊讶他会从‘她一直很喜欢他’的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她从未喜欢过他’的极端的尹南絮，拿着烧酒瓶给他倒了杯酒，调转瓶身，等他拿走酒瓶，她拿起酒杯送过去，方便他倒酒。</p>

两杯酒满上，酒杯轻碰，默契的干杯，仰首喝下。酒液穿肠入肺，辛辣的滋味让尹南絮微微皱眉，笑叹一声，他真的想多了。</p>

“我不知道你对我之前跟你说的故事想的有多复杂，但你肯定想多了，我还没有厉害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我如果对你一点好感都没有，那个故事的开头就不可能成立。”尹南絮笑他“你怎么那么没自信，我对你肯定有好感啊，难道我还能没心没肺到跟我讨厌的男人上床吗，接吻都不行啊。”</p>

一度把那个故事想的无敌复杂的孔侑轻笑一声，转着手上的酒杯轻叹“你爱的人跟你说，你只是目标而已，还跟你说，她跟做梦都不敢想的男人在一起了。”抬眼看了眼尹南絮，嘴角微勾垂下眼睑，声音很轻“我得多自恋才能有信心相信，你对我不止是目标，还有好感。”</p>

尹南絮呼吸一顿，心猛的一沉，她知道她伤害到这个人了，但她没想到，她伤的那么重。孔侑轻飘飘的那一眼，比他在楼梯道里踹出去的那一脚都让她有负罪感。</p>

她伤到他了，伤到一个满怀真心爱着他的男人。</p>

呼吸顿住的时间不到一秒，一秒不到的时间孔侑已经扬起笑脸，想跟她换话题“我对你的项目真的有兴趣，出于演员的立场我很想跟你合作，你可以考虑看看。现实向题材的演员里我未必是演技最好的，也未必是最有名的那个，但我目前应该是国内商业价值最高的。”</p>

尹南絮知道她现在应该做的是顺着他的话把之前的话题岔过去，说点什么合作不合作的，开开玩笑也就过去了，她应该那么做的。可她今天给了别人一个选择，当她自己面对选择时，也不想只走一条路，哪怕那条路更顺遂。</p>

“我有时候是在忍，确实有。”</p>

孔侑笑脸一僵，低头掩饰“说这个干吗。”</p>

“先听我说完。”尹南絮舔舐干涩的唇瓣“我承认我忍过，你有段时间发神经，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忍。但你后来正常了，我的忍让就很少了，少到就算不是你，是别的男人，只要是恋人关系，我还不想分手，我都会忍的。”</p>

干笑一声的孔侑拿起筷子夹肉吃“那你恋爱谈的是真累。”</p>

尹南絮看他不信，叹了口气，她说的是真的“恋爱本身也不是一个能从头开心到尾的事情，不然我早嫁人了，也不会单身到今天。”说完觉得这话用她的年纪说不太对，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管跟谁在一起都是因为优点，在一起的时候优点无限大，缺点根本不存在。热恋期一过，缺点就出来了，可那不代表我就不喜欢那个人了。”</p>

“我们是因为彼此的优点，那个人吸引我的地方才在一起的，发现缺点了，不想吵架我都会忍下去。小事情还好，我想吃什么，你想吃什么，那些吵吵没关系，当增进感情了。但核心问题，观点问题，那种形而上的东西，要是为那些东西争吵，很没有意义，还会激化矛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