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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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正勋已经很多年没跟新人导演合作过了, 新人导演一般也付不起他的价钱，因此在李仓东带着一个剧本找到他的时候，他起初以为那是李仓东的本子。</p>

不过剧本翻到四分之一他就知道那不是李仓东的本子, 那甚至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导演的本子, 写剧本的人是个懂摄影的人, 很懂。</p>

市面上绝大部分导演是不懂摄影的, 他们可以判断什么画面好, 什么画面不好, 但要是让他们自己上手拍，那就是一场灾难。</p>

在丁正勋的眼中, 很多导演都是灾难，李仓东也是灾难之一。他认可李仓东讲故事的能力, 拍摄么...还是教给他吧。</p>

丁正勋这个名字不关注韩国电影的人可能都不太了解，就算是在韩国不关注幕后的人也不了解这位。但他是陪着朴赞郁杀入戛纳，陪着李仓东去了威尼斯, 陪着数位韩国大导征战四方的顶级摄影师，这位大佬手上握有的奖杯不比国内顶级导演少。</p>

作为超一线的摄影师，丁正勋小十来年没跟新人合作过了，李仓东给他带来了一个新人的本子，极其有意思的剧本, 有意思到，他不太信那个本子是个新人写的, 光从剧本里对设备的运用, 他就不信。</p>

直到李仓东带他去见了金柔嘉, 见到人的第一印象是李仓东也堕落了，为了捧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p>

第一印象很快就被打脸了，快到也就是十分钟。</p>

十分钟, 新人完全没有自己是个新人应该尊重前辈的想法，也没有自己年纪小应该尊重长辈的态度。那个叫金柔嘉的小姑娘只意思意思表达了我很欣赏前辈的话之后，就直接问他，有没有用GoPro（运动摄像机）、无人机、乃至于手机拍摄的经验。</p>

说没有不可能，但要是运用在作品上当然是没有。电影怎么可能用什么手机拍呢，用无人机拍也是这几年才出来的。</p>

丁正勋也就是半秒没接上话，就被小姑娘半开玩笑的调侃了一句，前辈要跟上时代的发展啊。</p>

好些年没跟新人合作过，好些年没碰到胆子那么大的新人，好些年没遇到导演跟他说，如果要合作您得按照我的方式来。</p>

那么多好些年没经历过的新奇刺激，让丁正勋在新人走后问李仓东，那姑娘哪冒出来的？</p>

“有趣吧~”李仓东看了眼门口，炫耀以为十足的跟老朋友说，“《活埋》的导演，极其有意思的姑娘，我的弟子哦~”</p>

丁正勋微楞，“她拜师了吗？”看之前聊天的态度不像啊。</p>

“迟早的事。”李仓东不觉得那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想不想陪小朋友玩玩看？”</p>

摩擦着烟嘴看了眼已经空掉的位置，丁正勋还真有兴趣玩，不是冲着李仓东的面子，而是冲着新奇的拍摄手法。小朋友说得对，还是要了解一下年轻的时代，不然后浪迟早会把他推到沙滩上。</p>

《网络谜踪》的项目组构建，摄像导演是这么签下来的，美术导演也是这么签下来的。除了单纯是好奇过来凑个热闹的武术指导金柔嘉没单独会面过，其他所有项目组负责人都是她亲自见过的。</p>

亲自见过每一位按照论资排辈的规矩都得让金柔嘉腰弯到九十度的大佬们，从来也不会因为某个演员多厉害给谁面子。金柔嘉就更不会丢一个演员出来当杀鸡儆猴的鸡，那多跌份，她的剧本才是她最完美的武器，一个演员？搞笑呢。</p>

来头再大的演员也不行啊，来头再大的演员不也还是演员么，他又不是资方。</p>

李瑞真太看得起自己，也把金柔嘉看太轻了，她不需要借助外力去压制她的团队。如果她无法做到控制队伍需要靠外力去压制，那她一开始就不会组建这个队伍，如同她不喜欢用不听话的演员一样。用谁不是用呢，团队太大牌那就用牌面小的不就行了。</p>

电影是创作行业，但拍电影的更多是技术工种。玩技术的人凑在一起聊的是专业，只要专业过硬，片场就是导演的天下。只有专业能力不足需要其他团队的负责人补充，才会有权利失衡的问题。这个问题，金柔嘉早八百年就解决了。</p>

还是那句话，金柔嘉只是长得年轻又不是真的新人，她成名多年，很多年。</p>

男演员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自视甚高的？杀青的隔天。</p>

杀青的隔天男演员是在医院醒来的，经纪人说半个组都在医院里，身体没有大碍就是疲劳过度。制作人不放心组团送医院，男演员也就跟着进来了。</p>

一觉睡醒手软脚软的李瑞真让经纪人扶着他去找导演，都杀青了还不有仇报仇。他过去时金柔嘉还没醒，屋内有助理守着，他也跟着守，准备等人一醒就告诉她，哥哥早八百年就看穿了你的套路，就你那点花招还想糊弄我，我那是给你面子才没拆穿的！</p>

导演还没醒，制作人先到了，到了见到了男演员问他有什么事。李瑞真半真半假的抱怨，说小年轻胆子过于大，也就是自己脾气好，要不然金柔嘉早被教训了。</p>

自我预定未来弟子的老师听了这话就笑了，笑眯眯的帮着还在睡的弟子打醒想太多的演员。大导给许久没有拍过电影，也从来没有进入真正的顶级圈层的男演员科普一下业内的规则。</p>

别说李瑞真就是个‘曾孙’，他就是‘总统本人’，混忠武路的人也没有在怂的。他算什么鸡，他顶多是个鹌鹑。</p>

鹌鹑灰溜溜的退走，压根也不知道鹌鹑来过的金柔嘉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吓个半死。</p>

她睡迷糊了，医院又都长得差不多，以为什么穿越只是臆想，她还躺在病床上等死，看到李仓东的瞬间跟看到救世主没区别！</p>

这不是梦！太TM好了！</p>

进一趟医院让疯狂的艺术家画风突变成养生派艺术家，早睡早起每天运动，通宵剪辑的事绝对不干。养生派导演一天最多工作十二小时，一定要回酒店休息。</p>

就这工作时长，轻松的剪辑师热泪盈眶，多么好的导演~太棒了！</p>

是的，影视工业的工作制度就是这么凶残，什么九九六，人家都是七乘二十四小时。结款方式不一样啊，他们按天算工资的，制作方当然是尽可能压榨‘工人’价值。</p>

这么轻松的工作时间让制作人找到导演问她是不是被累到了，要不然拍摄那么拼的人剪辑怎么把速度放慢了。</p>

顺着话往下接的金柔嘉认下了累到的猜测，还因为这个得到了制作人送的两箱红参营养液。顺便被制作人邀请，要不要住他家。</p>

别误会，老先生的意思是家里房间多，又有阿姨照顾，让年轻人过来修整一段时间。</p>

金柔嘉目前的情况是居无定所，长时间住酒店。由于贫穷，住的也不是什么豪华酒店就是普通宾馆里的普通大床房。随身只有两个行李箱的行礼，随时随地都能搬家。</p>

不是金柔嘉不去租个房子住，而是不管她租去哪都能被神经病聚堆的宗教人士找到。那是她去年为了《活埋》在网络上跟某宗教领袖掐架掐出来的后遗症，她变成了敌对方，那边是不能真的弄死她，但随时随地恶心她是做得到的。</p>

在换了三个出租屋后，金柔嘉就懒得折腾了，频繁搬家也很累啊，还不如住宾馆呢。住的宾馆被找到就再换一家，首尔大大小小的宾馆多呢，好歹也是一国首都又是知名旅游城市缺什么也不缺酒店，足够她换了。</p>

知道金柔嘉有这个困扰的人很少，本来就崔尚宇一个。去年她家门口被泼油漆帮忙处理善后和找房子搬家的就是崔尚宇，那家伙还借着报警的事情又炒了热度。经常请吃饭的衣食父母河正宇也知道，电影上映后他们联系的是不多，但也联系。偶尔约个夜宵，吃完河证宇要送金柔嘉回家，送了几次就要换地方，自然就知道了。</p>

李仓东是后来新项目起来了，助理是团队给的，助理知道她住酒店，制作人才知道的。</p>

不管是崔尚宇、河证宇还是李仓东，这三人都跟金柔嘉说过可以帮忙。</p>

那不是什么很难解决的事，极端宗教疯子比社团组织的人还难搞是真的，但金柔嘉那么容易被找到多少还是因为她租住的地方都很便宜，住的宾馆也很便宜。但凡她去个高档小区，或者高档酒店，那些人就算找到也会被挡在小区和酒店外面，物业保全给力啊。</p>

金柔嘉婉拒了他们的帮忙，一来是不想有太多的金钱纠葛，欠钱就是欠人情，她欠崔尚宇的人情，那哥们肯定会想搞事。欠衣食父母的人情也没什么必要，她自认为自己就是短暂的穷一下，不会穷很久的，雪中送炭的人情可不好还。也是因为这个，她也不太想欠李仓东的人情，大家没那么熟。</p>

不过合作了一个项目，彼此熟悉了，人情不人情的也没必要计较太多。李仓东的邀请丢过来，金柔嘉考虑之后就拖着箱子搬家了，跟制作人住在一起也方便工作。</p>

跟制作人住在一起不止方便工作还方便生活，制作人家里有照顾的人，制作人的妻子做饭极其好吃。</p>

金柔嘉住进去两天过的那叫一个舒适，李仓东家里好像是有招待学生的习惯的，不止家里人对她的出现毫不意外，李阿姨直接就把她当老公的弟子了。儒家思想下弟子和老师的关系很亲密，亲密到金柔嘉觉得有点回到想当年她跟着某位导师被当女儿的日子，生活质量直线上升。</p>

非得说有什么坏处的话，也就是李阿姨把她当猪喂，每天都怕她太客套吃不饱，每天都怀疑她没吃饱。只要两人面对面碰上了，阿姨一定要给她投喂点东西，各种零食水果小甜点，随时随地能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她手上。</p>

搬进制作人家里小一个月，金柔嘉上称就胖了四斤。下了电子秤就想着减肥，坐在早餐桌上根本停不下来，巨好吃！李阿姨因为她口味偏中式，在家里屯了好多广式点心的半成品，每天早上给她蒸。</p>

虾饺、烧麦放一排，减肥？减毛毛！</p>

制作人年纪不小，李阿姨也是能做奶奶辈的人了。儿女早就搬出去，进来个小姑娘即当女儿也当孙女，养‘宠物’养的那叫一个尽心尽力。</p>

小朋友还特别乖巧，不像别的‘艺术家’烟酒都沾作息还不规律，金柔嘉什么都不碰，早上定点起床陪她吃早饭，晚上到点就回家。晚饭是不能回来吃，但十点前一定到家，不回来或者回来晚了还会给她打电话，要是回来早还会陪她去散步。</p>

这么个‘孙女’比老公都省心，李‘奶奶’能不喜欢么。</p>

日子就在李‘奶奶’的养猪日常中往前走，早睡早起身体倍儿棒的金柔嘉在处理新作品的剪辑上做的很细致，细致到她剪了两版成片给李仓东看，想听听他的意见。</p>

金柔嘉是自信的人，她过往的成功给了她足够的底气，不管是换了什么世界，也不管要从新人做起再重新攀爬她早就上去过山顶，她都对自己的作品有足够的自信。但她从来不是自大的人，她知道自己有超前的视野是巨大的优势，但也知道优势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劣势。</p>

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一百步是疯子。金柔嘉不准备做疯子，她得找人确定自己领先的只是一步。</p>

李仓东看过两版成片后没有给予准确的回答哪一个更好，制作人呼朋唤友召唤老朋友们，一起来玩新玩具。</p>

一个不算试映会的聚会就在李仓东的工作室展开了，被新玩具吸引来的大佬们颇多，多到听说有这回事的无关人士也被吸引来了。导致本来就是个十几人的小聚会变成了超过五十人的‘大活动’，以至于不大的工作室因为人多挤的慌。</p>

李仓东的工作室就三间房间，其中一间还是茶水间，这里平时是聊事情的地方，真正开工也不在这里。那么点大的地方挤了五十个人进来，在小房间看电影就没可能了，只能把客厅的桌椅都挪到房间里去，让众人席地而坐要不然就站着看。</p>

空间小，该有的东西还是有，一场活动需要的酒水就很多。什么酒都有，有便利店买来的啤酒、烧酒，也有‘客人’们带来的各种酒，吃的都是外卖叫来的，杂七杂八堆在角落让人自取。</p>

这么搞，场子里就很乱，乱糟糟的把房间里的幕布拆出来，再找地方挂。这边折腾一下把墙角的花瓶挪开，那边折腾一下把墙上的挂画搬走，折腾到后来金柔嘉都觉得自己身处菜市场，一帮‘大爷大妈’呼朋唤友来看新鲜的农产品。</p>

总算把幕布折腾好了，金柔嘉也被呼叫进大爷身边，抱着腿坐在人群周围。等着室内灯一关，熙熙攘攘的人声弱下来，电影开始了。</p>

幕布上最先出来的是电脑开机画面，开机之后的电脑桌面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观众的视野。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就在这个十五平不到的小地方，在号称南韩电影发源地的忠武路上，开启了它的传奇。</p>

第一版放映结束，屏幕黑下去的瞬间，安静的室内突然爆发喧哗。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人群从外围往中间挤，所有人都想靠近创造奇迹的人。而作为创造者之一，李仓东以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身手灵活的跳起来，挥舞着手臂吼着让大家别吵，还有第二版呢！</p>

第二版由制作人去调试机器，金柔嘉根本动不了，她至少被五个人以上按住了。肩膀、手臂都是别人的爪子，耳边是爪子的主人七嘴八舌的一串问题，问的她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还不能不回答，都是大佬。</p>

奉骏昊凭借身材优势挤进核心圈，两手按住金柔嘉的肩膀把人扭到面对面，让她先回答自己的，“拍摄企划谁决定的？丁正勋？”</p>

“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项目。”金柔嘉觉得他说的是废话，“怎么可能是丁正勋前辈。”</p>

眼神飘忽一瞬的奉骏昊压低声音让她说实话，“真的是你？”</p>

金柔嘉白眼差点翻出来，张开手掌盖在奉胖胖的脸上把人推开，“我即将创造一个新流派，你以为这东西能造假？”</p>

即将创造一个新流派的传奇荣誉是没人会往外让的，桌面电影也是电影，电影就是在讲一个故事。金柔嘉讲了一个很棒的故事，但新流派是否真的是她创造的，在这个场子里，大家还是有疑虑，她真的太年轻资历也太浅。</p>

两版电影放了四个多小时，屋内始终关着灯，窗外的日落跟屋内的人毫无关系。有人说拍电影的人是造梦者，看电影的人是做梦的人，人在做梦的时候，做一场美梦的时候，还怎么感受时间的流逝呢。</p>

等众人真正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是第二版放完后组团跳起来去抢洗手间，一众都在憋尿，根本舍不得离开。洗手间门口排起带拐弯的长龙，客厅里还能憋的人都把金柔嘉包围了，同样被包围的还有丁正勋。</p>

成名多年的摄像导演凭借自身的专业能力创造了一种最新的拍摄手法，这个逻辑很顺。但丁正勋本人不停的在解释，这回真的跟我没关系，创造奇迹的人在另一边。</p>

另一边的金柔嘉已经被围的要被‘丧尸’们埋了，这要不是她个子高真能被那帮人给埋了。这帮人疯的，问问题你用嘴问啊，扒拉我干什么！奉胖胖你给我放手！摸哪呢！</p>

混乱的人群外，站在幕布下远离人群的李仓东笑的志得意满。他创造了一个传奇，即将带着韩国电影敲开世界之门的传奇。</p>

传奇的电影都有一个隐藏在幕后的传奇推行者，还是那句话，一部电影好的发行方有时候比好的制作都要重要。</p>

金柔嘉好不容易满足了‘丧尸’们爆棚的好奇心，终于把他们‘喂饱了’，衣衫凌乱的被制作人推到内屋，跟一位姐姐...阿姨...还是姐姐吧，跟姐姐细聊。</p>

姐姐姓李，三星李家的李，按照血缘算是那位创始人的孙女。这是位掌握四十一亿美元娱乐帝国的大佬，CJ集团副总裁，李美敬小姐。</p>

李小姐曾说，她的人生梦想是全世界人每周吃一次韩餐，时常听韩国音乐，每年至少看两部韩国电影。这是位在世界舞台上推行韩流的文化商人，国内最尖端的世界电影人。</p>

1994年李小姐结束留学回国跟弟弟共同打造CJ，为她的娱乐帝国打出的第一枪就是成为由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导演等人共同创立梦工厂的创始投资人。想当年，这位豪气的砸下三亿美金换到百分之十的股份，那百分之十赚取的可不止是金钱，更多是韩国电影走向世界的敲门砖。</p>

九十年代中期，在韩国国内连个正经影院都没有的时候，CJ强势入局开了第一家电影院。时至今日，子公司CJ-CGV是国内最大的连锁院线，占据了韩国本土约50%的市场份额。</p>

资本带来的力量是恐怖的，恐怖到能改变一个国家人民的娱乐方式。90年代末韩国人每年的人均观影次数是0.8，如今为4.0，是世界人均观影次数最高的国家。超高的市场增速为资本输血，有了新鲜血液的资本就想去霸占更大的市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