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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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思为什么那么喜欢赵雅荷？因为孤独。</p>

孤独一词已经要烂大街了, 但姜云思不懂这个词，她也无法详细描述什么是孤独。她知道的是，赵雅荷是唯一会等待她睡醒的人, 唯一, 仅此一人。</p>

不明白什么叫孤独的姜云思首次感受到赵雅荷是不一样的，就是因为她不明白的那个东西。</p>

那是一个午后，彼时河证宇还是男朋友, 彼时赵雅荷刚刚到姜云思身边。彼时小姑娘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很有限，还很怕生，她还是懵懂。</p>

那天姜云思在客厅看电视，看着看着困了, 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窗帘没拉，光线刺眼，姜云思得把脑袋埋在沙发的缝隙里挡太阳。睡着的时候嫌弃的刺眼阳光不知何时变成了夕阳，迷糊睁开眼的姜云思一下懵住了，是睡懵的，也是被她不明白的那个叫孤独的东西袭击了。</p>

孤独是什么？是午后阳光正好，晒的人昏昏欲睡, 往沙发上一倒心满意足的睡过去，再醒来，光没了。</p>

夕阳西下，光线隐约还有些，太阳还未完全落下, 隐隐绰绰的光从窗边一点点逃走，不论谁伸手都抓不住光逃跑的速度。屋内没有开灯，姜云思呆呆的看着窗外逐渐变暗的天空，屋内静的让孤身一人的呼吸声格外的清晰。</p>

一呼一吸之间, 莫名的恐惧袭来，姜云思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就是很害怕，如同在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病房里，窗外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她好怕。</p>

姜云思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她不敢动，不知道原因就是不敢，不敢打破这片安静，又祈求随便什么人都好，来拯救她不明原因的恐惧。</p>

灯光骤然大亮，亮的姜云思反射性抬手遮住过于刺眼的灯光。等她手放下，光下就站着赵雅荷。</p>

那个姐姐在冲她笑，冲她走来，走到她身边，蹲在她面前，帮她顺了顺睡乱了的发丝，柔声开口。</p>

“我猜你差不多要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炖了......”</p>

此事已过去了两年，两年后再提起这件事的姜云思还能清晰的记得，赵雅荷身前围裙上小碎花的图案。她记得她眼尾的笑纹，记得她在灯下的样子，记得她说，我猜你差不多要醒了。</p>

赵雅荷是不一样的，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等她醒来的人，没有人等她醒来，又有很多人等她醒来。</p>

曾几何时，姜云思很怕睡着，不止是因为睡着了可能就醒不来了。更多是因为，她问医生或者护士，妈妈来了吗，爸爸来了吗，谁谁谁来了么的那些问题，通常得到的回答都是，他们在你睡着的时候来过了，来过了又走了。</p>

很多人期盼她醒来，尤其是一大早，每一个护士姐姐都会先来看她，确定她醒过来了。每个人对她能醒过来都很开心，但姜云思偶尔没办法那么开心，她很偶尔很偶尔，极其偶尔会想，要是醒不过来好像也......</p>

只有赵雅荷不一样，只有姐姐会像她天生就应该醒来一样，等待她的苏醒，一个午后浅眠的苏醒。</p>

赵雅荷是不一样的，赵雅荷对姜云思来说是不一样的。</p>

“听起来像是你把她当母亲？”</p>

“不是，妈妈会离开我，她不会。”</p>

“为什么？”</p>

“我给姐姐发工资呢~”</p>

夜晚的海边没有太阳，夜晚的海边连个灯都没有，月光是朦胧的，朦胧到沙滩上的男女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黑暗会让人畏缩，但身边有人，夜色就很适合深聊。</p>

曹成右问出‘你知道我对你兴趣’时，得到的回答是反问句，有兴趣指的是什么？小姑娘不明白。</p>

问问题的前辈朗声大笑，他猜测过很多种姜云思可能会有的回答。比如装傻，我不知道啊，你在说什么之类的；比如直接承认，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不论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曹成右都觉得很正常，都是他预想中会出现的答案。</p>

因为姜云思是初子，但她不完全是辛初子。</p>

辛初子是很清楚自己要达成什么目的的女人，为了能达成那个目的，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辛初子还非常有耐心，她能一忍数十年，甚至于戴上面具过一生。那样的女人是菟丝子的完全体，潜伏多年只待时间到来，绞杀参天巨树。</p>

初子则不同，她有小到大都被困于宅院之中，她的天空很小，小到出了宅院没有庇护她的人，她随时可能死于那个乱世。她是被教养的笼中鸟，只能被人喂养，翅膀早已退化，即便笼子打开，她也不会飞了。</p>

姜云思是初子，曹成右不知道她的成长环境如何会特别到在现实中真的养出一个初子，但姜云思天生就是辛初子。她不用学辛初子的那些手段，她天然就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p>

小孩子的直觉？内向的孩子触觉都格外敏锐呢。</p>

曹成右没办法具体分析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对她‘有兴趣’的，讲真，他一度怀疑那份兴趣来自于他还没出戏，他还是崇光。</p>

项目刚送到曹成右手上，演员跟导演聊剧本的时候，他就问过导演，崇光难道就真的毫不知情被初子骗了一生？逻辑不通啊，崇光又不是个普通男人，战场上的勾心斗角难道还没有一个女人的心思好猜？崇光怎么可能看不破呢。</p>

李在蓉说，这个点见仁见智，崇光可能看破了，只是没说破；也可能自古英雄就是难过美人关，崇光怎么着都算个枭雄，初子也是个美人，两人谁是谁情瘴，讲不清楚的。</p>

曹成右再姜云思怎么都不敢反抗的时候，对于崇光这个角色的理解是他没有上当，初子不是伪装的够好，而是在崇光面前的初子就是柔若无害的。但鹌鹑跑走的那天，曹成右改了一下人物设计，崇光是发现了初子的伪装，但他没有拆穿，那么有意思的小宠物为什么要拆穿游戏损失乐趣呢。</p>

再后来，杀青那天，李在蓉说你对那孩子有兴趣，曹成右就觉得‘情瘴’这个词用的太好了。瘴气是有毒的，能无声无息杀死一个人，而身处其中，当事人只觉得是雾气，无害的雾气。</p>

姜云思很有意思，她天生就知道如何示弱，如何把身边的人都变成保护者，保护她这个柔弱的美人。</p>

河证宇就是这么栽的，死的透透的，还是自己都不想挣扎，自愿赴死的那种。</p>

关于那两人的故事曹成右没有详细了解过，他不用了解，只要知道一点就行。河证宇是姜云思的前任，那个前任一直到分手都没碰过姜云思，否则那孩子就不会对男女之事那么无知。</p>

曹成右不清楚那两人恋爱谈了多久，他只知道河证宇泥足深陷，陷到都爬不出来还是没碰过姜云思。只这一点，曹成右就敢说，姜云思绝对不是柔弱到无法独活的小姑娘。</p>

大家都是男人，河证宇又不是圣人，恋爱都谈了，还做柳下惠？曹成右不信，他更相信是姜云思在无意之间让河证宇无法出手。</p>

一个女人能让一个男人坐怀不乱自愿守身成为圣人；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能让一个跟她相差近二十岁的男人，都已经把她追到手了，还什么都不做；一个才出社会的小姑娘能让一个在红尘里摸爬滚打都已经攀上高峰的男人，认为她懵懂无知必须得护在羽翼之下才能妥善度日。</p>

诸如此类，就这么几点，只看河证宇的态度，曹成右就不信，姜云思无力独活。</p>

姜小姐活的明明很好，她被所有人保护，护的严严实实。别人为她争执，别人为她决斗，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论外界风雨有多大，她都待在自己的小阳光房里，晒着太阳，吃着好吃的，随便外面怎么打，反正不会到她面前打。</p>

姜小姐活的有多好呢？好到除了她自己，靠近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坏人，只有她纤尘不染，最是无辜。</p>

最典型的存在就是赵雅荷。她是姜小姐的助理，这个助理当的谁都不满意，拍摄时整个组从上到下对这位助理都颇有微词，但讲到姜云思，都是好话，因为坏事都是助理做的啊。</p>

助理阻拦柳演奚靠近，极其没有礼貌，很不守规矩。可赵雅荷的出发点是担心柳演奚对姜云思做什么逾越的事，助理可以不管的，助理也可以看见当没看见，助理还可以说是自家艺人有顾虑，但赵雅荷表现出来的都是她有顾虑而姜云思什么都不懂。</p>

什么都不懂的姜云思面对助理的阻拦是什么态度呢？是表面上听话乖巧，私下却没有跟柳演奚断了联系，两人甚至因为有助理的阻拦，关系更近了。</p>

这要是换个人，曹成右都会认为对方是故意把助理推出去当恶人的。</p>

赵雅荷当了很多次恶人，比如徐睿智是蠢的直接嫌弃化妆师用的化妆品是别人用过的，两边发生争执，赵雅荷偷摸掺和了一脚，给姜云思买了一套她可以自用的化妆品再给化妆师。有了徐睿智的前车之鉴，化妆师也不好说什么，但私下说赵雅荷屁事真多。</p>

比如一起吃饭，打着酒精过敏的旗号，赵雅荷堵住了所有要让姜云思喝酒的人，哪怕是起初不知道内情的导演，她都能直接说，而不是让姜云思去说，十分抱歉我酒精过敏。</p>

助理当了恶人，艺人就是好人了。圈内经常有这个操作，但绝大部分助理私下都会表示，自己是工作需要，就赵雅荷，摆明车马，就是自己干的。</p>

圈内有很护着艺人的助理，那种助理多半跟艺人有亲属关系，再不然就是合作多年有交情了。赵雅荷只跟姜云思两年而已，就掏心掏肺的对姜云思，说赵雅荷心善当然可以，但谁又能说这其中没有姜云思的作用呢。</p>

姜云思特别善于激发别人的保护欲，前有赵雅荷，后有柳演奚。他们还没拍，在排练的时候，柳演奚就私下跟曹成右开玩笑的说过，孩子还小，别太严厉。那话从柳演奚嘴里说出来，不是很有意思么，他们才认识几天。</p>

杀青了，曹成右认为自己还没出戏，他会约姜云思见面，还想跟小朋友天南海北的随意聊天。他会喝酒的时候想起那孩子跟他讲，酒不好喝，她要装酒精过敏，会挂心，她别真去了中|央，那跟河证宇就牵扯不清了。</p>

杀青了，那孩子约不出来了，她说助理姐姐不答应，说雅荷姐不同意，说来说去就是不说，我不想跟你见面。她的每一次拒绝都是因为助理阻拦，而不是，我不愿意。</p>

杀青了，脱离了片场，脱离了角色。拿到《银娇》的剧本，看了故事就知道河证宇在搞什么的曹成右，多少年没觉得什么人恶心，对河证宇的印象降到谷底，随即就反应过来，他想抢。</p>

他对她的兴趣不止是出于角色，不是崇光对初子有兴趣，而是曹成右对姜云思有兴趣。</p>

因为嫉妒是爱情永恒的钥匙，这把钥匙能破除一切迷障。</p>

可要说有多喜爱，不好讲，曹成右自认他对柔弱的小姑娘兴趣真的不大。</p>

但既然想抢，想得到，那就抢啊，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老少配？人不做做狗？那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河证宇，玩什么洛丽塔，他对洛丽塔一毛钱兴趣都没有，他喜欢的是女人。</p>

姜云思不是小女孩，她是女人。小女孩懵懂天真，女人才懂情爱。</p>

所以，曹成右问姜小姐，你早就知道我对你有兴趣了，对吧。姜小姐变成姜妹妹，疑惑于什么叫有兴趣。</p>

大笑出声的曹成右坐在沙滩上，一点点给姜妹妹掰扯，你的很多行为是无意识的，但那些无意识的行为恰恰证明了，你知道什么情况对你最好。</p>

比如，赵雅荷。</p>

就这样，姜云思给曹成右讲了为什么赵雅荷那么特别，也让曹成右知道，姜云思出于中间节点，女孩脱变女人之间的微妙节点。</p>

在微妙的节点里，姜云思确实早就知道他喜欢她，她也确实是装不知道，没有理由就是认为不知道比较好。曹成右听了还是笑，笑她是个直觉系，看着是直线条，什么都不懂，内里什么都明白呢。</p>

“那现在你知道我喜欢你了，你想给我一个什么回答？”曹成右撑着沙滩望着海上的月亮，“拒绝？”</p>

姜云思想了想，反问他，“我应该要答应吗？”</p>

“你喜欢我吗？喜欢一个男人那样的喜欢。”曹成右侧头，借着月光打量她，看不清，也看不明白。</p>

“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男人。”姜云思犹豫到，“我当然喜欢你，但那好像跟你说的不一样？”</p>

翘起嘴角的曹成右笑道，“不能这么回答知道吗，不了解你的人，会以为你在欲拒还迎。”</p>

“那要这么回答？”姜云思虚心求教。</p>

曹成右起身拍拍手里的沙子，俯身伸手，掌心向上，像个月下的绅士，“我的小公主，先享受一个男人的追求，再决定要不要接受追求你的男人，如何？”</p>

仰头看着男人的姜云思试探着把手伸过去，把他一把攥住，随后的话题就跟姜云思到底是什么人没什么关系。回酒店的路上，追求者跟被追求者聊的，是她有没有理想型，亦或者幻想中的恋情是什么样的。</p>

还真没有人问过姜云思，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恋人，她也没考虑过。曹成右让她现在可以考虑一下，随便说，也没什么限制，想到哪说哪呗。</p>

长相喜欢什么类型？没有偏好。</p>

“我、柳演奚、河证宇，我们这三种你喜欢哪一种？”曹成右给她举例。</p>

姜云思认真想了想，“你们是三种类型吗？”</p>

脚步微顿的曹成右疑惑了，“我们不是吗？”随即问，“那你认识的人里，你觉得谁最好看？”</p>

“雅荷姐！”姜云思一秒都没停顿，曹成右顿住了，“赵雅荷在你眼中是好看的吗？”</p>

理所当然点头的姜云思看他表情不对，怀疑道，“你觉得姐姐不好看？”</p>

聊了那么长时间，曹成右首次卡壳，赵雅荷当然不难看，但就是普通人啊，没什么特色跟美貌完全没关系，很普通的普通人。</p>

“你判断谁好看，是根据什么，谁跟你更亲近？”曹成右有些怀疑小姑娘的审美。</p>

如果亲故在，吕珍玖会告诉前辈，想当初，这家伙说他是路人脸来着，这位就没有审美这回事。</p>

亲故不在，姜云思的回答是，“姐姐就是好看啊，你怎么会认为雅荷姐不好看？”</p>

曹成右抿唇思索，“那我和...河证宇，我们两谁在你眼中更好看？”</p>

“都好看。”姜云思拒绝这个死亡问题，</p>

问问题的人让她只能二选一，姜云思选不出来，他们两长相有什么区别吗？唯一的区别难道不是河证宇更高？</p>

“姜云思，你该不会脸盲吧？”曹成右听她问什么是脸盲，无语了，“就是看脸分不清人。”</p>

果断摇头的姜云思表示她分得清，曹成右就搞不懂她的为什么会认为河证宇跟他长一样了，他比河证宇帅出一个宇宙好不好！</p>

首次见前辈如此‘不要脸’，姜云思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曹成右看她懵住一下就笑了，笑着戳了下她的脸。</p>

“行吧，那我们不看脸，重来。”</p>

重来就是喜欢什么性格的男人，再度举例，还是三选一。</p>

“河证宇那种霸道不讲理的，柳演奚看着温和其实到处留情，还有我这种，定下目标就前进，不看别人的。”曹成右例子举了，示意她可以选了。</p>

姜云思迟疑半秒，前面两个是不是说坏话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