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过犹不及（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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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谢小盈不情不愿爬起床, 莲月荷光一并过来扶了人，伺候着她穿戴梳洗。</p>

赵思明早就提了膳，这会儿听见动静，赶紧在外头摆开布好。</p>

莲月趁外面嘈杂的功夫, 悄声提醒谢小盈：“常少监留了人下来, 在茶水房里伺候着汤药呢。”</p>

谢小盈想起来, 皇帝每天雷打不动地来, 常路每天早晨就雷打不动给她留一碗避子汤。大约是怕她偷偷倒了不喝, 是以还专门留了人，说是伺候汤药, 实际是起监督之职。</p>

“叫他拿进来。”谢小盈一点儿纠结都没有，即便皇帝不说, 她自己还想避孕呢。就是药苦了点, 别得她不挑剔。</p>

当着外人面, 谢小盈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把空碗递回去。</p>

那内宦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头，才告退离开。</p>

谢小盈往嘴里丢了个糖渍杏脯, 压下唇齿间的苦味, 照旧用膳, 没有丝毫不快。</p>

皇后太久没召人过去, 谢小盈几乎快忘了规矩，三两口吃饱饭，让莲月从旁复述了一下，谢小盈振作精神，准备出发前去开会。只是她刚披了斗篷，一旁侍奉的荷光突然小声地“啊”了一下。</p>

谢小盈眉梢轻挑，荷光折身进了里屋, 捧出一面铜镜，指着谢小盈的脸道：“娘子怎么颊上红了一块儿？”</p>

铜镜照出来的人影都是开了柔光加模糊特效，谢小盈对着看半天，只瞧出一道指痕，并不觉得严重，她随口说：“陛下走的时候掐的，没事儿，拿粉遮遮，不碍的。”</p>

她伸手摸了摸，也不觉得疼，因此没多想，就这样出门去了。</p>

谢小盈还不知道，皇后宣召六宫，正是为了她。</p>

临近年下，照常这个节骨眼上，宗朔都是在凰安宫过夜，年节阖家团聚，于皇帝而言，皇后才是那个“家”。这还是头一回，大家听闻皇帝居然连宿清云馆，且只经了一晚上，就给谢小盈晋到了美人的位置</p>

尹昭容带着周宝林，林修仪带着陈宝林，就连一贯沉闷的金美人，都来找皇后旁敲侧击探过消息。</p>

顾言薇不胜其扰，索性恢复晨省，有什么热闹，大家自己看便是了。</p>

为此，谢小盈匆匆赶到凰安宫的时候，除了杨淑妃姗姗来迟，其余众人俱已到了。</p>

大家视线齐齐落在谢小盈身上，谢小盈顶着八卦目光，循着旧例，往甄美人与陈宝林中间走去，等着排班站列，由李尚宫宣召入殿。</p>

然而，她才走到甄美人后头，甄美人便一错身，把谢小盈推到了自己前面。还没等谢小盈有反应，站在甄美人前面的孙美人也拉住了她小臂，欲把她往前推。孙美人是成元三年采选入宫的良家子，家世不算高，但长得清丽可人，起初入宫时只封了宝林，也是受了一阵子宠，累晋至美人的位分上。她盈盈含笑，一边轻搡谢小盈，一边说：“谢妹妹不必自谦，你该站在我前面才是。”</p>

几句话的功夫，谢小盈的站位往前连越过两人，被塞到了金美人的后头。</p>

金美人乃是新罗王女，谢小盈本还不知道这新罗是什么地方，亏着腊八宫宴，她听见金美人与自己的婢子说家乡话，谢小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韩国欧尼啊！金美人生得一副鹅蛋脸，柳叶眉，眼睛生得不大，却很多情。见谢小盈走近，金美人回首亦是婉然一笑。</p>

只是笑过了，金美人并不动，就这样淡然地立在谢小盈前头。</p>

谢小盈终于反应过来，宫内论资排辈，谁受宠谁就是老大。甄美人一贯不得宠，孙美人则是“过气网红”，两个人都很自觉地给谢小盈让路，而这位金美人却不把她当回事，俨然是认为自己在宗朔跟前，更受爱重一些。</p>

孙美人与甄美人站在谢小盈后头，互相对了个眼色，大约是想看好戏。</p>

只是她两人怎么都想不到，谢小盈压根没存着与人争锋的心思。她静静站好，目光远眺，盼着杨淑妃赶紧到，免得继续站在廊下吹风受冻。</p>

好在杨淑妃虽来得迟，但也没迟过多少去。</p>

如同先前一样，杨淑妃一进凰安宫，就招摇地炫耀：“皇后殿下这晨省传得也太突然了，本宫还陪着大皇子用膳呢，这一走，孩子又哭起来了。”</p>

旁人再看不惯杨淑妃的跋扈，听她提起孩子，也都是难掩羡慕。</p>

好在人已聚齐，李尚宫发话，请众人进到殿内了。</p>

顾言薇甫一出来，就发现谢小盈换了座次，位置往前了。</p>

她内心不由唏嘘，见过了昔日林修仪的细水长流、金美人的一枝独秀、孙美人的后来居上、还有陈宝林的横空出世，如今，风水轮到谢小盈的头上了。</p>

今日的主角本就是谢小盈，于是顾言薇开口先向她道了贺，随即吩咐李尚宫，将自己先前备下的厚礼赏了出去。</p>

谢小盈一如既往表现得本本分分，起身恭敬地谢了礼。</p>

顾言薇原还想勉励谢小盈几句，但谢小盈抬头的瞬间，顾言薇却发现她容貌不大对劲。顾言薇眉峰微微颦起，不由问：“谢美人，你脸上是怎么回事？”</p>

谢小盈愣了一瞬，抬手轻触自己侧脸，这会儿她能感觉到宗朔手指掐过的地方，似乎是有些隐痛。她一时不免踟蹰，如果直言是被皇帝掐的，难免遭人误会。何况她引得宗朔动手的那句话，本也不是能公开说的。</p>

须臾思量，谢小盈开口扯了个谎：“回禀殿下，妾起身仓促，不小心磕了柜角，许是留了痕。”</p>

她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p>

拿脸撞柜子？？谢美人这是多大的心！</p>

顾言薇听了也是不大相信，但她比旁人终归多些消息，知道先前谢小盈假报癸水避宠，因此觉得这兴许又是谢小盈刻意为之。毕竟宗朔连着去了好几日的清云馆，宫里已是对她议论纷纷。只是说不准，谢小盈这是有意收敛锋芒，还是伺机想吊吊皇帝胃口，故意疏远一些。顾言薇这些日子正对谢小盈有些忌惮，此刻便顺水推舟道：“脸上有伤不是小事，你也太马虎了些。带着伤容面圣，实在不够尊敬。李尚宫，晚些时候你去一趟崇明殿，和常少监说一声，这几日先不叫谢美人进御了。”</p>

六宫妃嫔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有人看笑话，也有人觉得可惜。盛宠当前，若不好好把握，谁知道隔过几天去，陛下新鲜劲儿过了，还会记得你这个人吗？</p>

谁知，谢小盈非但不为自己解释半句，反而满心欢喜地跪下谢恩，十分诚恳地说：“殿下/体恤妾，妾实在感激不尽。”</p>

晨省很快结束，众人各自散去。</p>

谢小盈美滋滋踏出凰安宫，没成想此行还得了不必继续侍奉皇帝的意外收获。有皇后金口玉言，总好过让她自己想法子拒绝皇帝。这回她可以光明正大、踏踏实实地歇上几天了。</p>

六宫诸嫔御几乎都是往同一个方向去，唯独清云馆位置偏远，谢小盈要走的是另外一条宫道。她与莲月捧着皇后赐下的恩赏，顺着宫道独自折返。但没走出几步，谢小盈便见一位十分面熟的宫娥从斜生出来的小径中步出，直直迎上谢小盈，屈身行礼，“奴青娥，见过谢美人。”</p>

谢小盈想起来了，这位青娥乃是杨淑妃身边的掌事宫女。</p>

她抿唇一笑，亲自扶起对方，“青娥姑娘多礼了，可是淑妃夫人有什么吩咐？”</p>

“淑妃夫人有请谢美人往玉瑶宫一叙，不知美人是否方便。”</p>

“方便，怎么不方便呢。”谢小盈心情正好，也不推拒，跟着青娥就往玉瑶宫去了。</p>

她这般坦荡自若，反倒令杨淑妃始料未及。</p>

杨淑妃原在隔间里听皇长子宗琪的乳母在禀事，见谢小盈一请即来，不由怔忡。她让乳母先下去，随即命人把谢小盈请了进来。谢小盈摘了兜帽上前行礼，身子还没弯下去，就被杨淑妃稳稳托住，女人柔媚轻快的声音响起：“快让本宫瞧瞧，这是哪儿来的一枝花。”</p>

谢小盈笑起来，“好恶俗的比喻，姐姐快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