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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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陈则安来报这个消息的时候, 谢小盈正在亲自给宗朔伤口换药。</p>

皇帝遇刺乃是大事，因宗朔已经疑上了英国公，对方的船被彻底封死, 形同囚牢。随扈官员中，凡与杨氏有干系来往的官员，一并被羁押严管，等待结果。</p>

御船之上, 乃是守卫重重, 如今唯有贵妃能出入无阻。</p>

陈则安已经丝毫不意外会在御船之上看到贵妃，向二人行过礼, 他便脸色沉重地说了此事。</p>

宗朔一怔，惊愕问：“怎会突然亡了？”</p>

他这些日子心思都在查幕后主使、加速行船，等待回宫之后调遣兵将, 为围查杨家而做准备。虽知道佟四郎伤重, 却实在无暇顾及过问。他万没想到，这个年少有为、忠心耿耿的世家子, 竟会这样没了。</p>

陈则安满面愧疚，跪地解释：“启禀陛下，佟郎君当初为了不把刺客引到公主车驾的方向，先是力战一场，便已身中多箭, 伤势严重。待他快马赶回求援时，一路颠簸, 失血极多, 再被人送到船上时，人便很不好了。臣为佟郎君救治多日，只实在是……无力回天。”</p>

谢小盈听完脸色有些惘惘的, 其实死在刺客刀下的兵士不在少数，有些与佟嘉遇一样，是出身世家高门的郎君。随佟嘉遇一并折返护驾公主的千牛卫中，有两人当场便殒命了。</p>

宗朔前些日子已然给这些人下旨追封加爵，赏了体面。然而他们都知道，死后哀荣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活着的重要。</p>

旁人因谢小盈并不认识，只在宗朔拟旨时有些遥远的唏嘘。</p>

但佟嘉遇是一个她真正接触过的人，一时间，谢小盈情绪颇为低落，她轻轻把宗朔胳膊的纱布打结扎好，替他放下衣袖，默然退到了一侧。</p>

宗朔叹惋，“四郎可留下什么话给家里人没有？”</p>

即便这些千牛卫在府中都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子，但护卫皇帝出行，自然没机会被人服侍。这些日子，都是随驾医官身边的药童在贴身照顾。若留下话来，唯有陈则安能知道了。</p>

陈则安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回答道：“是留了，佟郎君请臣代告父母，道有罪，但无悔。”</p>

宗朔也没听懂，但颔首应承：“朕知道了，待回京见到御史大夫，朕定转达。”</p>

陈则安又给宗朔扶了脉，见无恙便告退了。</p>

谢小盈坐在一侧船窗旁，对着岸边倒退的景象，俨然是在发呆。</p>

宗朔整了整衣衫，走到谢小盈身后，轻抚她肩头问：“盈盈，怎么了？”</p>

谢小盈抬头与宗朔对视，“没什么，只是在替佟四郎可惜，他还年轻呢……”</p>

“是啊。”宗朔的目光亦眺向远方，“四郎是个寡言的性子，在御前多年，朕也是看着他出落起来的。他父亲是个文官，最初他被选进千牛卫的时候，朕不怎么看好他，但他是个极能吃苦忍耐之人，功夫修进极快。朕本想过两年就放他到军中磨砺一番的……他虽不是家中长子，若能去军中立下功，往后的前程不会差的。”</p>

说到这里，宗朔顿了顿，凝在水涛上的眼神渐渐暗下去，“正可谓青年才俊、国之栋梁，就这样断送了。此番行刺的幕后主使，实在可恨，待朕查个水落石出，定诛其九族，剥皮剜骨，方能解朕心头之恨。”</p>

……</p>

原本还有一个月的航程，在皇帝下旨加快入京后，不到半个月便行至京畿码头。宗朔将整个御船队伍的消息彻底封锁，不准有人擅自离船入京通禀，因此，当他策马入宫时，打了京内所有官员世家一个措手不及。</p>

进宫当日，皇帝即刻下旨着令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三司会审，从严从重，审理刺杀谋逆案。</p>

谢小盈这一次没有离开孩子，而是跟着车队在两日后方返回宫里。她已是贵妃，六宫无主，入宫再不必去拜见任何人。</p>

这一路舟车劳顿，心力交瘁。</p>

当谢小盈再度看到颐芳宫大门的牌匾时，内心竟有中尘埃落定、终于回家的感觉。</p>

她踏入正殿，留守宫内的香云与香浮领着其余宫人齐齐拜见恭迎，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熟悉面孔，大殿之中司空见惯的陈设，第一次，谢小盈没有那种被关回牢笼里的沉闷，反倒是暌违已久的安心。</p>

宗瑶牵着弟弟的手跟着进来，宗珩虽依旧不怎么爱开口说话，但走路却是稳稳当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