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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甘德没有摔伤,或许他真的可以去做骑士。”老头黯然。神奇地,唐托斯也认同。
“确实。”
离别老头,唐托斯心乱如麻。当他准备在城门关闭前返回时,一个鬼祟的年轻人拉住了他衣角,示意他到旁边的帐篷说话。
“我听说老爷您要买船,就跟着您了。”年轻人最多只有十五六岁,如今嗓音粗糙像是正在换声,绒毛胡子浅浅挂在唇上,黑色头发,四肢健壮,但看不出英俊,是个妥帖的小伙子。
“嗯”这不是刻意来探查他消息的人,他立刻就明白。
“老爷您想买船,但看起来,您明显不是船上人,我在想,老爷您,您一定需要合适的船长,嗯,或水手吧或者帮您检查船舶质量的海员我从小就生长在船上,操船升帆、认星识路、辨礁越障无所不能。”
“我可不会信任一个陌生人。”唐托斯立刻就喜欢上这个年轻人。
“我已立誓绝不辜负信任,这是我在君临活下来的根本。我曾在‘欢乐人鱼号’、‘里斯人兄弟号’上做工,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家里的客货两用渔船上帮忙,我向您保证,我是个合格的水手,甚至船长。”年轻人眉飞色舞,信心和担心交织的奇怪勇气让唐托斯羡慕至极。
在君临活下来的根本是装傻和说谎。“也许你有技能,但我为何要信任你。今天之前我还从未见过你。”
“大人,我是骑士之子,我愿意以我父亲名义向您发誓,我值得信任。”誓言从不可靠,他记得泰温的誓言、记得伊里斯国王的誓言。
“你即是骑士之子,为何没去做个侍从”
“我的父亲死得太早,没有这样的机会,另外,我还得养活弟弟、妹妹和母亲。”
“你的名字”
“佛罗里安琼斯”
“你弟弟的名字妹妹的名字,母亲的名字”他快速询问。
“佛洛伦琼斯、艾丽琼斯以及玛丽霍格特”唐托斯不得不相信。他就做不到在一个呼吸之间说出自己父母的名字。“呵呵,我的父亲是史蒂芬琼斯,他曾作为雇佣骑士为霍格家族服务,霍格家族效忠于哈佛家族。”
唐托斯只觉得一切都荒谬,他们的父亲有着共同的名字,不仅如此,少年的名字……他握了握手腕,惊叹诸神为他的安排。
“也许你确实适合做一名水手,或船长,但我并没有船。”
“我知道您需要能在黑水湾内航行的客货船,或许,您可以尝试将‘欢笑人鱼号’买下,我猜测,只要您能拿出三十金龙,棕胡子船东一定愿意出手。这艘船虽然老旧,但足以为您服务数年。”
“看来,你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我相信,如果买下,就不用操心招募水手的事了吧”如果这就是诸神的安排。
“是的,如果您安排我做船长的话。我可以为您招募忠诚可靠的水手,您让他们航向哪里就航向哪里,哪怕是瓦雷利亚的失落之地。”少年终于放下一切笑了。
对,就是要驶向失落之地。“明天,明天城门关闭前的两小时,在这里等我。”现在,他需要想办法尽量让少年愿意为他冒险,但谨慎是他的习惯。
君临日渐拥挤,大人们的注意早已转向治安和接待,没有人真的需要弄臣。为了凑齐购买欢乐人鱼号的资金,唐托斯经过数次换装,在钢铁街将自己的盔甲、剑出手,在丝绸街将金环等物品出手,结合这些年的储蓄以及这次危险行动的“首期”订金,他勉强凑齐五十金龙。
他重新找到了昨天看到的那个老头。吸引他的不是老头倒霉的经历,而是他那骑士梦想未能实现的跛子儿子。他回到了破船的原泊位,但泊位上停留的明显是另一艘更大的船。回身寻找了一圈,却未发现这对父子。唐托斯无奈,只得四处询问,最终才在黑水河上游的河滩上,看到他们,他们的破船上一根桅杆已经重新立上。
“甘德阁下。”唐托斯向老头致意,但话确是向着他的儿子。
“大人。我们的船还没能修好。桅杆在水中泡了太久,已不堪用啦。”
唐托斯看到的桅杆完美无缺。
“这是临时加上的,我们准备给他重新找一个更坚固的。”老头看出了唐托斯的疑惑。
“我明白了。甘德阁下,我听您父亲说,您曾梦想成为骑士。”唐托斯觉得这种话应该向少年说,而不是这个中年的跛子甘德,“说起来很冒昧。我有一桩交易,若是能完成,我想,您一定可以实现愿望。”
“这,大人您开玩笑了,我只是个渔夫。”甘德很谨慎。
“我已决心买下‘欢乐人鱼号’,我希望您可以替我担任船副,确保我的船可以按照我的心意航行,在合适的情况下,及时纠正船长的错误。只要阁下可以按照我指示的去做,只要能够完成任务,您的这个梦想必定会实现。如果您对我冒昧的说辞有一丝兴趣,我希望明日这个时间,您仍在此,那个时候,我将向您坦诚一切。”唐托斯明白骑士的意义,他希望甘德也一样能够明白。
他学着黑影抛出了一枚银币,这是订金。而甘德比他更加矫健。
他换上了商人的装束,这模样他自己也认不出来,欢乐的肚子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到了约定时间,他根据佛罗里安的引领,与棕胡子船东沟通了买船的事。船东爽快将船卖出,包括了船内尚未卖出的各种商品及货物,唐托斯共支付了三十九金龙。船舶登记,他又支付了七个银鹿挂上了佛罗里安的名字,又为他请到的三四个水手付出了额外几个银鹿。
“明日,我将派我的管家一起登船,由他担任船副。”他就是知道甘德会同意。
次日,甘德果然留在原处等待,但他的父亲不在。唐托斯与他一起走入船舱。
“大人,我不知是否该信任你。”混迹鱼市街的人往往不会这样说话。唐托斯决定再推一把。
“您可以信任我,我以家族的荣誉起誓,以我所信奉的七神起誓。您得明白,领主、骑士不会因为随便的小事而册封新的骑士。平民虽然可以因为勇敢的战斗、机智的协助而被册封骑士,但你已不适合在战斗中获取荣誉,所以,只能依靠机智的行动。七大国中,被册封的平民骑士有许多,您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例子。”
“机智的行动,大人,是走私么我们航向目的地简单,但绕过港口检查可难。”
“是走私,但不需要绕过港口检查。”唐托斯知道他们蕴含的勇气和力量。
少年船长充满独立执掌一船的自豪、自信和野望,愿意航向任何深渊,中年跛子大副目标明确沉着冷静,足以应付海上的意外,他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搭配了。
太阳从海面升起,第一束光打亮了高丘的红堡,全城至此开始逐渐热闹。王国需要这样一场盛大的婚礼宣告国家的伟大胜利,宣告铁王座的团结和力量。但到了今日,唐托斯只看到分裂和虚弱。
他觉得双手颤抖,为送出的项链颤抖,为他伟大的计划颤抖。脑袋开始剧烈抽痛,他不得不吞下两口红酒。红酒酸涩刺鼻,在酒精刺激下,他的脸色迅速变得红扑扑,伴随着严重的头痛,开始像个酒鬼。
珊莎会老老实实跟一个酒鬼走么唐托斯有些担心,在关键的时间上酗酒的人不值得信任,而他已向珊莎证明过。若是她拒绝信任一个酒鬼,则万事皆休。贝里席公爵为什么认为他可以带出珊莎君临城内几十万人难道仅仅一个唐托斯可以用么
他裹上了宽厚的弄臣服装,装上表演的道具、测向仪还有为甘德准备的信件。信件被泥封,上面用霍拉德的徽章加盖印记。这是他的承诺。
完成不堪的表演后,唐托斯剩下的工作就是等待。婚礼逐渐变得热闹嘈杂,每个人都有无数忙不过来的任务,唯独他有时间在一旁观察、思考。逃跑的路线已在他的脑海中翻过无数遍,他希望佛罗里安和甘德会向他们表现得那么可靠。他还要思考如何快速不惹人注目地接近珊莎。这中间过程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唐托斯知道计划会成功,他相信梦中的指示。在梦中,她看到珊莎回到了临冬城,但站在婚礼现场和站在梦境中观察,这是两个概念。贝里席大人会做梦么若是不做,他对计划成功实施有几分把握呢或者贝里席大人真的期待计划完全成功么唐托斯知道答案。成功则最好,若是失败,也不差,损失无非珊莎。当然,若是失败,暗中盯着他唐托斯的刀会随时划过他的脖子。贝里席大人不会将自己的把柄放在他的身上。
他并不怕。他甚至想向他打声招呼。
陌客,你好么,你已经等待很久了吧
经过漫长的等待,他从人群的惊慌声中回神。他往贵人的高台而去,没有人阻拦他,没有人在意他,这很好。
珊莎像个惊呆的小鹌鹑,这不好。
唐托斯轻轻碰了她的袖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快走吧!是时候回临冬城了。”临冬城三个字对她很有力量,唐托斯高兴想到,她愿意跟随说出这三个字的任何人。很好,其他所有人都在涌向倒下的国王,无人关注他们。
唐托斯顺着已行走过无数遍的廊道,蜿蜒的小径以及紧闭的铁门。他为珊莎戴上斗篷,行走在树木的暗影中,期望神木林的树木仍是北境神灵的盟友。
“珊莎,不用害怕,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就回临冬城。很快,很快,你就能到了。”
“感谢您,爵士,我并不怕。”
“我并不是爵士。”
“不,您是。”她的坚持让唐托斯觉得好笑,这只是个孩子。
除了少数狭窄的地方对小女孩有所受阻外,整个路途竟无比顺利。他们顺畅到达红堡下的海岸,而此时,教堂不间断的钟声已响起,可能整个黑水湾的海面都能听清。已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他们了。
唐托斯巡视海岸,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系在岸边的被隐藏起来的小船。他小心将珊莎扶上。将小船推入海后,他立即跳上。稍稍迟疑后,他将测向仪和书信放下,安慰珊莎后,转又跳下。将所有属于弄臣的衣服全部扔在岸边,露出了属于霍拉德的纹饰。
海面有雾,再好不过,唐托斯心想。不过一会,他就会消失在茫茫大海上,带着临冬城的女儿逃离狮子的魔爪,清偿他的债务。他希望,少年船长和跛子大副不会被教堂的钟声影响而放弃等待。
沿着测定的方位,他足足划了半个小时,在筋疲力尽前,看到那艘破旧的客货船,他笑了。
“去吧,孩子!跟着他们上船,记得把信交给你见到的领主。”他对珊莎说道。
“爵士,您不要一起么”
“我的好女士。我还有其他事要办,他们会带你回家的,你知道家吧,我看过那个地方,鱼梁木很粗,要几个人才能环抱,啊,旁边的绿色池塘,冒着热气。”
“是的,红色叶子,白色枝干,绿色池塘。”珊莎小声说出,在迟疑之下,她付出一个拙劣的吻。
欢笑人鱼号的船员开始哄笑,并吹出口哨。唐托斯没想到会如此幸福。少女在水手起哄中羞红了脸。
“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了么”佛罗里安琼斯向他问道。
“他的名字叫佛罗里安。”珊莎道。少年像见鬼了一样。
“是的,我叫佛罗里安!”他带着幸福和欢乐划船而去。他还有另外的人需要见。
海上划桨让他又痛又累,迷雾渐渐散去,唐托斯才发现了另一艘在海上等待的船,这是他的方向,也是他的终局,大教堂的钟声似为他而鸣。他的头痛也在随着钟声的节律在逐渐强烈。
“唐托斯,我没有看到珊莎。”贝里席高高站在海船之上。
“您应该称呼我为爵士,大人。”贝里席笑容止在脸上。
“我可不关心酒鬼的称呼,珊莎在哪”
“珊莎已经回家。我不是酒鬼,我叫佛罗里安,我讨厌酒。大人。”
“唐托斯,莫非你的脑袋被酒泡了”,贝里席只能通过钟声知道一些,但其他的他什么也了解不了,“既然珊莎已回家,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莫非还想来拿尾款”
“那个叫唐托斯的傻子想给您带话。他站在婚礼现场,虽然饿了,但他忍着大餐未吃,虽然渴了,却忍着美酒未喝,虽然累了,但绝不坐下任何板凳,虽然热了,却绝不站在屋顶之下。而贝里席大人不在场,却吃得饱喝得满,坐得也够稳,对了,您向红堡主人送的礼物他喜欢极了。”
“唐托斯,我没有见过比你更蠢的傻瓜了。”他的脸色愤恨而惊悚。
“是的,我是个傻瓜。”
“那傻瓜,莫非这番话就是你来此的目的”
“不。我是来向您致谢的。那个纹章我很喜欢。”
他听到了呼啸声。利箭穿胸,他没觉得痛。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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