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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傲慢的声音,让他不舒服。上一个如此傲慢的,还是詹姆兰尼斯特,但他最终还是俘虏了他。被俘的詹姆爵士仍然高傲,但这高傲早已伤不到他。真希望还在罗柏身边。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胜利者”
“不要让机会从你身边滑过。你已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装作事情从未发生,那则过于愚蠢。”她加快马速,追上半身,“趁你的父亲还没有给北境造成更严重损害,坦诚一切。要知道,铁群岛在北境什么也获取不了,而相反,激怒我代价则是海怪的头颅。”
以北境的力量么笑话。劳勃国王还活着的时候尚且费时费力,现在北境还剩什么
“愚蠢。”他露出微笑,但美伊已驱马长奔在前。
“席恩,加快速度!”
领头的他,现在已被围在中央,仿若他才是这队人的首领。
天黑以后若是能乘机跃进树林,说不定还可以逃出生天。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片森林。
几百人默契将他围困在中央,经过他的骑士低声咒骂他,但他全当未听到。他是铁群岛的继承人,不必与这些小人物争一时嘴上输赢。
连续两个小时跑马,经过小村镇,他原以为可以下马休息,但美伊只是一穿而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他从磐石海岸到托伦方城而后向临冬城疾驰,已连续数十小时没有休息,更加上激烈的战斗和排空的肠胃,此时已精疲力尽。
她是故意的,他心想。她故意让这副身躯变得疲惫,疲惫到连逃跑的思考都无法进行。他可不想认输求饶,尽可能将身体趴在马身之上,随便马儿将他带到什么地方。
最好是地狱。
隐约间,在看到了临冬城的城墙,高耸而坚固,像是在平原上伫立而起的巨人。他为什么会觉得可以凭借六十人袭取临冬呢
淹神,淹神,淹神。他想。淹神在报复我,报复我这个沾上了旧神气息的叛徒。他发觉自己竟如此确定,这让他觉得荒谬。
他不知道是如何进入临冬城的,昏暗围绕整个城堡。城内狗犬狂吠。纵然大部分时间他都闭着眼睛,经过各种廊道,但他就是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他曾多次到那地方为艾德史塔克大人带进带出各种罪犯。
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他想,环境纵然不好,但足以消解这身心俱疲。迟迟无法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一辈子。
监狱空旷,并没有什么狱友,这是遗憾的事,多只眼睛都盯着他一个人,他没有逃出这种监视的能力。朦朦胧胧中,变色龙、叛徒、臭章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俘获詹姆兰尼斯特、海疆城、阿莎和派克城的种种画面。
“变色龙,叛徒,快起来!”这个声音他不熟悉。原来监狱管理员他各个认识,他们大部分随罗柏一起南下,这个声音他认不出来。不是熟人。
我名席恩葛雷乔伊。他决定不理。
“快起来,狗屎!”猛烈的疼痛直袭脑袋,他听到自己惨叫声,他怀疑右眼已经瞎掉。他双手捂住脑袋,可是转而又是一阵剧痛,小腹像挨了一记重锤,若非已吐了一场,此时非将内脏吐出不可。他只得蜷缩,几乎无法紧咬牙关,仿若凝固的呻吟,口中吐出不知名的液体,不知是不是血,他看不到也闻不到。
“把他拉起来。”又是一脚,但他已不在乎。
很快他就被带到目的地,他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步是他自己的脚走的。
他抬头看了看这个熟悉的大厅,可突然的一脚又将他踢翻,他只得仰倒再趴倒在大厅上。数十年来,遭受如此羞辱却是第一次。
他抬头,烛光下,大厅非常昏暗,也许是眼睛受伤了,他想。他看到一个小小身躯高坐坐首,左边坐的是美伊,右边的是带着各种金属环的学士,他一副萎靡的模样,席恩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恨我们么,席恩”
艾德史塔克对我很少笑颜,但确实没有比对待任何一个儿子更差。他在这座城堡里的时间和他在其他地方的时间一样,诸神若是仁慈,应该给他一个史塔克的名字,而不是……
“我是个葛雷乔伊,是个铁民,遵行铁民古道乃是常理。”布兰,我不恨。
“席恩,铁群岛早已承诺放弃古道,行劫掠之事,在如今绝无成功的可能。你怎会如此糊涂”鲁温学士声音颤颤巍巍,但语气坚定,仿若这就是真理,绝无辩论的空间。他一直讨厌鲁温学士这点。
“席恩,阿莎葛雷乔伊已经攻取深林堡,而你叔叔,维克塔利昂也成功袭取卡林湾。今晚的乌鸦已经飞往北境各处,待士兵集结完毕,我们就将反攻深林堡和卡林湾。鲁温学士认为,你可以起一些作用,这是你被带来的原因。按照我们的考虑,若是你能协助我们夺回深林堡和卡林湾,我们放你返回铁群岛,但若……”
“我起不到作用,也帮不了你们。”他打断她,叔叔维克塔利昂带领着铁群岛的主力,足有四千人封锁卡林湾,姐姐阿莎带着三四十条长船直驱深林堡,总人数也足有千余人,而他,只有八艘长船,做着微不足道的袭扰任务。他们是不会在乎他这个葛雷乔伊的,甚至,他的父亲也不会为他付任何赎金。
我为这种父亲背负耻辱,放弃荣誉,只是为了获得他的承认么真是幼稚。我该为罗柏死在战场上。啊,淹神。草他么的。
“单凭铁群岛的力量,根本无法征服北境,而只待我们剪除深林堡的铁民,四面合围卡林湾,你叔叔维克塔利昂也在劫难逃。”美伊道。
他随着罗柏大军曾在那个地方驻守,知道这没戏。“没有人能够攻取几千人防守的卡林湾。”
“没有人能够迅速攻取卡林湾,除了你的叔叔。从四面围困,拿下卡林湾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我们没有这么长的时间,若是铁民长久盘踞卡林湾,罗柏的大军会受到影响,也会影响到北境的命运。凛冬将至,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够缩短时间。”
“看起来你已经有计划了。”他想不到自己能够为北境做些什么。他是个史塔克认为很重要的人,而实际,他知道他在葛雷乔伊中无足轻重,他早该明白,不是什么父亲都是艾德史塔克。
“我们会向深林堡发出信鸦,告诉阿莎葛雷乔伊你已成功袭取临冬城,并请求她向临冬城增派援军。你知道,深林堡和临冬城的山林之间除了山地氏族并无其他大家族,你的姐姐不会有机会验证消息真假。如果她亲自过来援助,我们则可以俘虏她,如果她派兵过来,我则可以分批歼灭他们,减少收复深林堡的障碍。若是有幸俘虏巴隆大王的所有子女,则可以与巴隆大王谈判,让他命令维克塔利昂撤出卡林湾。你觉得这个计划如何”
也许可能成功。巴隆大王或许不会为儿子放弃卡林湾,但如果真的是他宝贝女儿,他一定会妥协。“阿莎根本不会相信我带领的几十人可以成功占领临冬城。这个计谋太容易被识破。”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你自己会相信呢”
好问题,为什么呢
也许他是想向父亲证明自己,也许是想受人尊重。但都不是。他确信,真正的原因是那袋海水。那袋海水浇灌之下他的视觉已不同,他的心已不同,原本陌生的派克岛变得逐渐熟悉起来,原本熟悉的兄弟关系开始变得暗淡。他记得首日晚在派克岛房间的样子。海浪喷薄着大海的气息涌入窗台,他看到黑雾般暗淡触角的海怪涌入。海怪是他的家徽,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劳累后的幻视。
此时此刻,记忆竟如此清晰,他甚至怀疑这是某个伟力在故意戏弄他——暗淡灰影的海怪,挣扎着涌入窗台,幻化成墨水,向他涌来,而后他便沉入睡眠。
淹神控制了我。
我忠诚于罗柏,而那晚以后,我竟把他当做一个很久前认识的故人。我在罗柏手下取得过辉煌的战绩,我亲手俘获弑君者,可那晚之后,这个荣誉竟然如千百年前的故事。那晚之后,就连任务也变得不值一提,他空洞掏出罗柏的信,仿佛在交代一份无聊的涂鸦。真正的席恩不会如此,真的席恩也不会冒险出击自己不熟悉的人,不会轻易发起无知的挑战。所以,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呢
淹神控制了我。
是它在梦境中指引他攻击临冬城,否则,他怎么会有大海淹没临冬城的梦呢梦中他骑乘着海洋构成的战马,一跃便跳进临冬城的城墙,海水浸没一切敢于反抗他的冰原狼,海水覆灭一切在临冬城里的古老鬼魂。他站立在波涛之上,向古往今来的一切史塔克王宣布他是临冬城的王子。
梦中,史塔克王们对他嘶吼着,一个个争相变成可怖的恶狼,但波浪更加汹涌,将一条条恶狼卷溺于浪涛之下,海水浸没临冬城每一寸土地,一点点淹没心树,直至吞下最后一片树叶。
而他站立于浪涛之上,看着整个临冬城成为他的浴场。向南他看到一片泽国,尽皆臣服在他脚下。向北他看到浪涛翻越长城,在寒冷之下,海浪一点点变成冰块,但他毫不气馁,指挥着巨浪翻越冰封的海浪,击碎阻挡在前的一切,吞噬整个永冬之地。
这是淹神给他的梦,那袋海水给他的梦。
“是淹神指引我偷袭临冬城,呵呵,就像旧神指引艾德史塔克大人往南走向死亡一样。”
“不要提我父亲的名字!”布兰愤怒,像他梦中的小恶狼。
“这里离大海很远,淹神在此并无力量。你现在最好做正确的选择,就像我说的,不能当已发生的事从未发生过。北境并不健忘。”
“背叛罗柏是我做过最糟糕的事情。鲁温学士,你曾告诫我,做错了事要及时改正,并不再重犯。”他看着鲁温,希望他能点头。
“是的,席恩。人要从错误中总结教训。”
“既然背叛是错误的,我则不应再背叛。所以,我不会再去背叛父亲、背叛姐姐、背叛叔叔。我也不想再背叛你们的信任。美伊,你该在那片林子把我的头一并取走。”他闭上了眼睛,浑身疼痛袭来,但从未有过如此好的感觉。他感觉到双手在痉挛,他们要变成触角么
她带着怒意站了起来。
席恩很满意她的反应,对她笑了起来,他觉得她明白他的意思。
美伊望向布兰,但布兰的脸在烛火中他无法看清。
“以罗柏史塔克,北境之王、三叉戟河之王的名义,我,史塔克家族的美伊,临冬城城防司令,临冬城城主的监护人,宣判你死刑。”
“布兰、美伊,这,就算我们不向罗柏通报,我想,我们也可以给他披上黑衣的机会。”鲁温学士在惊悚中站了起来。
“他杀害了磐石海岸的众多居民,杀害了托伦方城的继承人,杀害了溪流地众多的领主和骑士之子,他还意欲偷袭临冬城,这个裁决是公正的。”美伊十分强硬拒绝了他的提议。
“美伊,可他是铁群岛的继承人,是巴隆大王在世唯一的儿子。他也是你们的哥哥啊,纵使,你们不同姓,但……”学士语气开始哀求起来。
他真为这个老学士而伤心,数十年来一直承蒙教导。
“他是巴隆大王战败后交付的人质,他既重新反叛,我只能让他得偿所愿。鲁温师傅,我的裁决已下,请不要再说了。”
我该安静死在磐石海岸上,或者,死在返回派克岛的帆船上。算了,来吧!
他被陌生的护卫拉出了大厅。临冬城内行刑的地方在校场,但他要求在神木林下进行,他们答应了他。
可惜,寒冰被艾德史塔克大人留在了君临。他曾害怕,有一天死在寒冰之下,但现在却只剩遗憾。来吧。
“遗言,席恩”
“希望你的剑足够利索,妹妹,父亲艾德史塔克从来都是一击毙命。”他觉得声音有些颤抖。
“这把剑名为‘热’,虽然没有寒冰沉重,但同样是一把瓦雷利亚钢剑,相信我,它一样利索。”
的确足够利索,他想。
世界在他眼中旋转。他感受到了地面的凉意,闻到了花香,哦,仿佛还听到了龙吟。龙他努力睁大眼睛。巨大的海怪灰影在寒光之下挣扎,而后被人一剑刺穿,凄厉惨叫,如墨散在夜空。
“这是梦么”
他感觉自己在上升,他看到了苍白的树干,看到了深红色的如手掌般的树叶。
哦,这是天空啊。他看到了临冬城的城墙,看到了古堡,石像塔。他还看到了捂着脸哭的布兰,看到了正在嚎啕大哭的瑞肯,看到了嘴关不上颤颤巍巍的老学士。他想向他们打招呼。
他也看到了美伊。哦,她也在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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