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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叔夜跟舅舅出去后，将高眉娘关于备绣、押题的事情跟林添财说了，林添财哎哟了一声：“这个事是我疏忽了！不过也怨不得我，广潮斗绣我从来也只是听说，从没参加过，这种隐秘事局外人有时候是很难知道。不过这个娘们怎么就这么门清？”</p>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娘们把咱们没想到的事都想了，那是真的有心了。阿夜，你折腾改名的事情值了……我蒲伊呀母啊！”</p>
他忍不住骂潮州粗口，却是打开了清单看见了内容，跟着将单子在风中扬得作响：“这这这……”</p>
清单上这些东西，以他的门路能耐都能搞到，问题是钱！</p>
“他娘啊！这哪里是斗绣，这是烧钱啊！”</p>
林叔夜叹了一口气，说：“舅舅，这还是压到十分之一的了。”</p>
林添财看着清单，忽然觉得自己牙疼：“蒲伊呀母啊！这么多！这么多！怪不得广潮斗绣来来去去都是那十大名庄在玩，原来别人不是不想玩，是玩不起啊！”</p>
林叔夜又叹了一口气，他心中苦苦思索，但是手头能用的筹码实在太少，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p>
林添财看到清单后本来烦躁无比，但瞧见外甥的模样，脸上忽然又故作轻松，摆手：“行了，行了！这点事情，还难不倒我！”</p>
林叔夜又惊又奇：“舅舅，你能解决？”</p>
“哼！”林添财道：“小事一桩！”</p>
“可是这钱……”</p>
“放心！”林添财道：“你舅舅做了十几年的揽头，这点积蓄还是有的。”</p>
“但如果太伤筋动骨……”</p>
“不会啦！”林添财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搞定的，你先去做别的事情吧。”</p>
“可是……”</p>
“放心吧！”林添财见林叔夜那样子，大大咧咧地说：“别担心个有的没的。”</p>
“我不是担心，我是怕这样下去，会动到舅舅的老本。”</p>
林添财哈哈笑道：“我的老本，还没那么容易动，再说便是动了，也是我乐意。你别这副表情，我可不完全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哩。”</p>
“为了你自己？”</p>
“哼！”林添财冷笑着：“老子在广绣行潮绣行混了这么多年，赚的钱也不少了，可广潮两派的人看我，还是个个都没好脸色。所以老子这一波不只是看好你，也是在押注，我要押我好外甥的眼光，押那个婆娘的针法手艺！我就要用这一波翻盘，叫广潮两派，往后都再不敢拿斜眼看我林添财！”</p>
林叔夜走后，林添财捂住了嘴角，这下牙真的痛起来了。</p>
“伤筋动骨……伤筋动骨！娘的，这何止是伤筋动骨！这是要我老命啊！”他将清单看了又看，越看牙齿越痛：“小云，我的小云咧！省城的铺子，怕是保不住了！潮州府的五十亩田也得典出去了……阿父对不住你咧！阿父对不住你！我的小云啊！”</p>
林添财痛归痛，还是一个狠心，抵押了自己在省城铺头的股份，又将潮州的田产拿到当铺典了个活当，换来了银两，花了两日功夫，总算将清单上所写的东西给备齐了。</p>
林叔夜拿到东西之后精神为之一振，请了高眉娘前来清点，高眉娘看得颔首道：“林揽头好门路，这才两日功夫，就把东西都买齐全了。”</p>
林添财牙正痛着呢，不想说话，连抬杠的力气都没有。</p>
“呀呀，这么多东西。”沙湾梁哥拍手叫道：“这是又要给广潮斗绣准备的吗？好啊，好啊！”</p>
看到他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作小女儿态，林添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别拍手，别说话，我受不了了！我出去喘口气！”</p>
“等等。”</p>
高眉娘忽然摸出一个小袋子来。</p>
“什么东西？”林添财接过摸了出来，却是一顶帽子，下手活是庄子里绣工做的，但缝合处针线严密，多半是高眉娘的手笔。</p>
高眉娘道：“一场玩笑，累林揽头剃了头发，这是赔礼。”</p>
林添财哼了一声，也没拒绝。</p>
高眉娘瞥了眼他的背影：“林揽头这次出了不少血吧？”</p>
林叔夜沉默了一下，跟着长长叹了一口气，追了出去，只见舅舅正在庄前的半月池边叹气，林叔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添财没提防被吓了一跳，林叔夜道：“舅舅，这次……”</p>
却已经被林添财打断了：“还好！还好！”</p>
“啊？”</p>
林添财道：“还好当初逼着小云，不让他学刺绣了。不然要是混成沙湾梁那个样子……”他又打了个抖。</p>
林叔夜心中更亏，低声道：“如果小云还是学了刺绣……”</p>
“那老子就一棍子打死他！”</p>
庄子里头，高眉娘安排下去，让三伙绣工加班加点地赶制半成品，下手活由黎嫂带着三班人马督办，上手工精细活就交给了梁哥去办。</p>
梁哥看了绣具、丝线、布帛一眼说：“要参加广潮斗绣，东西有点少啊。”</p>
黎嫂听了这话心想：“听这语气，这位难道也是参加过广潮斗绣的？”</p>
旁边黄娘说道：“不是广潮斗绣，是海上斗绣。”</p>
梁哥咦了一声：“那用得着这么多？”</p>
黄娘说道：“狮子搏兔，用全力！”</p>
高眉娘淡淡接口：“回头剩下了东西，年底广潮斗绣可以接着用。”</p>
林叔夜回到庄内时，天色已晚，高眉娘已经回了后园独屋，他又来到独屋，只见门开着，高眉娘和黄娘隔着绣架对坐着，正在剪裁一匹丝绸，喜妹在旁边帮忙拉着一角，林叔夜看了一会，没看出这是要做什么，忽然高眉娘手一颤，黄娘眼快手疾，另一把剪刀呛一声挡住了高眉娘差点剪歪的刀口，高眉娘呆住了，她可罕有这般失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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