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第 2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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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p>

温蕙找到冷业, 告诉他：“我想教你一套刀法。”</p>

冷业却没说话。</p>

温蕙诧异：“你不想学吗？我的刀法很好的。”</p>

冷业问：“是不是我娘不让我学冷家的枪法？”</p>

温蕙顿时失语。</p>

在她心里，冷业就是个小孩子。她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在干嘛呢？成日里上树捉鸟，下河捞虾, 根本就没干过动脑子的事！但有事，都给霍决写信，等着他给她支招。</p>

冷业却像个大人似的, 好像心里什么都明白。</p>

以前, 陆夫人告诉过温蕙，陆嘉言七八岁时行事已如大人，让人心疼。</p>

温蕙总觉得是夸大，觉得小孩子做不到。现在看来, 可能真的是如实描述。</p>

而且，的确是……让人心疼。</p>

“世上不是只有□□一种兵器。”温蕙道, “我和你爹练的枪，也不叫作冷家枪。这枪法实际上是我外家的，我外家也不乐意我们学了去。”</p>

面对这么明白的孩子, 温蕙也不想哄骗他。</p>

她道：“你知道你不是你爹亲生的, 是吧？”</p>

冷业点头：“我亲爹是红毛人, 我爹杀了他。”</p>

温蕙一下子给震得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整个人都愣了。</p>

冷业道：“原来姑姑不知道。”</p>

温蕙根本就没问英娘冷业是怎么来的, 看他那双眼睛就知道了。她只是万想不到，冷业的亲爹是为温杉所杀, 更想不到，此事居然会为冷业知道。</p>

她愣愣地问：“你……你又是怎么知道？”</p>

“大家都知道。”冷业理所当然地说，“爹爹和我生父抢我娘，挑战了生死局，他赢了。赢的人, 女人和孩子都归他。”</p>

他看温蕙的神情，恍然：“姑姑是大陆上的人，大陆上不这样的，对吧？海上都这样的。”</p>

他说的十分自然，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p>

但温蕙知道，所谓“海上”其实指的是“海上的海盗们”。因海上也有些小国，那些小国曾向大周朝贡过，也学习大周的礼仪文化，也有礼教。事实上，只有在海盗窝里才会出现这种原始的、弱肉强食的环境。</p>

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p>

冷业问：“姑姑刚才是想与我说什么？”</p>

温蕙想了想，竟想不起来刚才想好的说辞了。</p>

她叹了口气，跟他说：“我跟你说的这套刀法，乃是你姑父家传的。”</p>

听到了“家传”两个字，冷业略感紧张，问：“那我能学吗？”</p>

温蕙故意道：“家传绝学，按理说是不该外传的。”</p>

冷业嘴唇抿起来。</p>

他的蓝眼睛真好看啊，像天空，像海水。</p>

温蕙不忍让他难过，赶紧说：“但你是我侄儿。”</p>

冷业的眼睛亮起来，问：“那姑父会不会生气？”</p>

“不会。”温蕙说，“你姑父和我……不会有孩子。”</p>

冷业凝视着她。</p>

温蕙道：“他家的刀法怎么都得找人传下去的。你是我侄儿，便也是他侄儿，正好。你根骨很好，学他的刀，若练得好了，他知道一定会高兴。”</p>

“姑姑……”冷业道，“你别哭。”</p>

温蕙蹲下去，捂住脸。</p>

冷业很茫然，不明白温蕙好好地说着刀法的事，怎么眼泪就落下来。</p>

他犹豫了一下，学着弟弟妹妹平日里对英娘那样，伸出手臂，抱住了温蕙的头：“姑姑？”</p>

“没事。”温蕙捂着脸，“我没事。”</p>

竟在小孩子面前失控了。</p>

明明是早就明白也接受的事啊。</p>

她也不是没有孩子，她有璠璠。美玉一样，琉璃一样美好的孩子。</p>

可四哥没有。</p>

四哥他没有。</p>

冷业一张略显冷漠的小脸，明明五官全都不同，却总有一二分神似他。</p>

温蕙看着他深邃精致的面孔，说到“不会有孩子”时，难过突然就涌了上来，一时间竟淹没了人。</p>

温蕙抹干净脸，仰起头看着这孩子，告诉他：“你姑父他姓霍，他家的刀法就叫作霍家刀。你要记住。”</p>

冷业点点头。</p>

温蕙又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我演给你看。”</p>

院子里的兵器架上便有刀。温蕙看了看，是倭刀，略有不同，但也能用。温蕙执了刀，拉了个起式，再抬眼，气势便不一样。</p>

霍家刀大开大合，刚猛悍勇，冷业看得眼睛都不眨了。</p>

温蕙一趟刀走下来，收了刀，问他：“想学吗？”</p>

冷业使劲点头！</p>

温蕙笑笑：“来，先教你第一式。”</p>

姑侄两个在院子里一待就是一个时辰。冷业学得很快，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学会了前三式。</p>

待演毕，姑侄俩擦了汗，收兵刃。温蕙道：“若是能让你姑父亲自教你就好了，他功夫可好了。”</p>

冷业忍不住问：“霍姑父很厉害吗？”</p>

“嗯，可厉害了。”温蕙微笑。</p>

冷业还是喜欢姑姑笑的模样。他问：“以后能见到姑父吗？”</p>

温蕙道：“那我不知道，他在京城呢，离得有点远。”</p>

冷业有点失望。</p>

温蕙摸了摸他的头，顿了顿，说：“你姑父跟你有点像。”</p>

冷业微诧：“啊？”</p>

温蕙道：“因他身上有些残缺，为世道所不容，寻常人都鄙贱他。”</p>

冷业薄薄的嘴唇抿紧。</p>

他这副神情，更是神似霍决。</p>

“但他不怕。”温蕙摸摸冷业的脸，“他很厉害，他凭着功夫和头脑，坐上了很高的位子。哪怕那些人心里再鄙贱他，看不起他，到了他面前，都一样要低头，要陪着笑讨好他。”</p>

冷业的眼睛亮起来：“姑父好厉害。”</p>

看起来，对“霍姑父”又多了几分向往。</p>

温蕙揉揉他的头，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待到了要分开的地方，冷业忽然叫住她：“姑姑！”</p>

温蕙站住。</p>

冷业道：“姑父更可怜呢。”</p>

温蕙凝目。</p>

“我并没有为世道所不容。”冷业道出了事实，“不容我的，只有我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