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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令点头哈腰地道歉,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个口袋,点出二钱银子作为“辛苦费”。
卫兵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吼道:“不是这个!”
韩令的脸上顿时堆满了愁苦,他靠在卫兵身上,不住地哀求:“大人,大人!我家小姐,小姐她,身体……再不去看,就晚了呀!”
卫兵横眉怒目,叱道:“说你是蠢材!你既然有急事,为什么不守规矩!这皇天底下,处处都是有规矩的!你若是不按规矩来,我可得好好查一查,帐子里坐的是不是‘小姐’了!”
二人正争执着,车帐内传来了一阵轻轻地咳嗽声。紧接着,一只莹润洁白的纤纤柔荑将车帘撩起了一个角,手里捏着一叠印着“歌乐通宝”的淡紫色银票。
一个柔软如汩汩春水的声音从帘中传出来:“凌寒,快给侍卫大哥拿过去吧。侍卫大哥说得对,凡事都有个规矩。下次不许这样了。”
卫兵接过一叠银票,喜不自胜。看到那只玉手,他也确认了帘中坐得的确是位小姐,一面想要谢恩,一面又怕冲撞了小姐,便做了个揖道:“多谢小姐体恤!”
马车行出去好远,他还在回味那只纤纤玉手。
前人有诗云:“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郑语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戴,越发显得洁白如雪。卫兵想着,叹了口气。
若非新来的那什么“司空大人”,让先前的秦州牧卷铺盖走人了,他也不会这样焦躁。那新上任的秦州牧,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他们加强岗哨,严格盘查进出城人员。一旦被他发现渎职,还会被拉去打板子。
倘若没有这黄毛小子,他本是可以和那位小姐再搭上几句话的。
这厢卫兵还在想入非非,那厢,韩令驾着马车走出去几里路,一言不发。
他们出发前定下的落脚点是秦州的首府——明城。明城与歌乐之间隔着一座平沙城,因此路程并不近。加上韩令有意在平沙的濛岭上取一些无极石,二人行进得便不是最短的距离,时间也相对有所延长。
但这些,都不是韩令埋头前行、快马加鞭,还一言不发的理由。
郑语便坐起身子,将车帘撩开,露出自己的脸,轻声问道:“韩令,你在生气吗?”
韩令仍不出声,铁了心的装听不见。
郑语便笑道:“是在生那侍卫的气,还是在生我的气?”
韩令沉默了一会,干巴巴地说道:“没有生你的气。”
郑语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便轻轻笑起来:“马车这样摇,就是在生我的气了。”
韩令不答。他一想到那个卫兵盯着郑语的手时,垂涎欲滴的表情,心中就分外焦躁。
郑语做的没错,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出城离开、赶赴明城。韩令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郑语将自己出卖,令他觉得十分耻辱。
他闷着头往前赶,听到郑语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水一般温柔:“韩令,今日我们若是困在城门处,明天那些士兵就会去紫熏楼里讨要钱财。歌乐城里,商家向这些机关提供钱财,作为回报,上面也会派出人来保护这些商家。二者之间的关系错错综复杂,但到底离不开一句‘互惠互利’。”
韩令心中的火气更甚了。倘若这就是传统,就是所谓“规矩”,他就必须遵守吗?
却听郑语说道:“你我此行,便是要让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而后,他感觉到什么温暖的东西抚上了他的头顶。韩令勒马回身,发现那是郑语的手。夜明珠的光线下,他看到郑语正盈盈笑着。
夜间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寒雨。雨过天晴,天也快亮了。
他将马儿赶到一棵树下,抱下郑语,从木柜中拿出两个尚还有些热气的肉饼递给郑语,又掰下一块冷透了的大饼,拿出两个水壶,两人靠在树上,安安静静地吃起饭来。
此时已经是卯时,秋日的天亮得晚些,东方只看得见一丝浅浅的苍白色。不多时,太阳从云层中、群山下升起来,灿金色的光线爬满远方的山,又慢慢披上近处的林。没过多久,天光大亮,世间的一切污秽都被清洗干净,又是新的一天。
韩令一面啃着坚硬的大饼,一面看着远方的树林。太阳升起后,他眼前陡然一亮——远方一片枫树,层层叠叠,红透了整座山,红遍了整个秋。红叶带霜,越发增添了不屈的意味。韩令看在眼里,几乎落下泪来。
原来他们一夜行进,已然到了濛岭附近。
韩令将郑语抱回马车,设下警戒后,他就地取了些无极石,静心打坐,开始修炼烛影摇红。约莫半个时辰,他大汗淋漓地站起来,将手中泛着蓝色荧光的石头递给郑语。
“郑语,”韩令看着她眼中反射的莹莹蓝光,忍不住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他又取了一块相对大一些的石头,沉默良久,剥离出身上属于石松的内力,向石头中灌注进去。
无极石静静地发出葱绿的光,不一会儿,绿色越来越深,无极石也越来越沉。
韩令有些疑惑:王薰告诉他的是,无极石吸取内力后,会变得越来越轻,甚至漂浮起来,颜色也会越来越亮。他自己的实验结果也是与之一般无二。为何到了石松这里,得到的结论确实完相反的?
韩令还未得出结论,忽而感受到一丝凌厉的杀气。他猛然腾身,将马车中的郑语一把抱住,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喊道:“小心!”
几乎就在同时,昂贵的马车从中裂开,宝石珍珠四散飞出,各色丝缎被撕得破破烂烂,四角铃声大作。韩令将郑语掩护在身后,警戒道:“是谁?!”
他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内力,登时目眦欲裂。
那是一个人,一身伤口,一把长刀。
正是:奇石天地造,霜枫日月裁。寒雨催肠断,故人讨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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