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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楝一抬手,徐竹琛遍将手里的毯子扔过去。二人抻平毯子,肖楝的声音在毯子上下飞来飞去:“今夜若是有庆典,想必附近的旅馆都被订满了,这个点儿咱们再去定,只怕已经没了空房。不如和前辈们商讨一下,看看能不能寄宿一晚。”
她说着,眼看有个地方不平整,便踢掉两脚的鞋子,爬到床上去整理。
徐竹琛赞叹地点点头,知道自己上手是添乱,乖乖地做到床边的花梨木圈椅上坐好,肖楝要什么,便扔给她。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方才洗澡洗得浑身舒畅,去了这些日子积累下的疲惫。心中惬意了,说话也有些懒懒的:“阿楝,今晚在这寄宿一晚,李凤龙给的任务就完成了。明日取到线报,我们先去做些什么?”
肖楝抬头看她一眼,接过她扔过来的被褥,忍不住笑道:“怎么,懒惰到要让我拿主意?”话是这样说,她想了想,规划道,“明早去收了线报后,先看一看罗挚姑娘的动向吧。听你的描述,这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倘若她还在沅宫,无论如何也要先将她找到。”
徐竹琛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这孩子虽然稚嫩,倒也机灵,我教了她几招崩云掌法,虽不至于能与大能抗衡,自保应当问题不大。”她顿了一下,反手从身后的一堆枕头里摸了一会,将沉香枕翻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肖楝,“小罗挚之后,就是去找那假车夫了。”
肖楝点点头,将枕头压在折好的被单角上,笑出两颗虎牙:“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憋着气吧?堂堂眉川徐竹琛,被这不知底细的车夫骗了,还替人家数钱。”她说完,眼疾手快地接住徐竹琛含笑扔过来的各种枕头,井然有序地将枕头摆放好,“你呀,放心好了,我可不会拦着你去和他拳脚交流。”
两人收拾好床品,倒是只累着了肖楝一个。徐竹琛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肖楝便笑嘻嘻地捏着她的鬓发,笑道:“去了庆典,无论我想吃什么你都请我,就算扯平了。”
二人换下居家的薄披肩,换上压风的长袍子,与谷文煦说定了,这才往外走去。夜风习习,吹散天上的层层云朵,吹得晴朗的月光如同清泠泠的水,洒落二人一身。庭中一片大亮,风吹竹叶,引得一阵簌簌,菊花丹桂,幽香馥郁,在月光照耀下,又平添一份冷寂,真叫人如痴如醉。
徐竹琛一身火红的夹层秋袍,倒是给肖楝穿了身玄黑刺绣兔皮还是麂子皮内衬的斗篷,月光打下来,还担心她冷不冷。可怜肖楝还没走几步,便热得一额头的汗水,小脸也红扑扑的。
等到二人走到庆典,才知道这竟是一场烟花会。想来也是,沅宫常年有人开采墓地,自然挖出来了各色矿石。这些矿石,多数不能用来做什么工具器皿,磨成粉加在烟花里,却是五光十色。也不怪这儿的另一大产业,便是出口烟花。
两人到达时,烟花会已经到了末尾。沅水边上的人早已稀稀疏疏,摊贩们几乎已经散尽,江对岸的烟花也是有一阵没一阵地燃放着。徐竹琛在江岸看了一会,落了一头一脸的灰——旁人看不出来,她却是一头白发,灰烬落在上面,分外显眼。肖楝摸到一层灰,笑着刮她的鼻子,惹得她也来往她脸上抹灰尘。二人笑闹一阵,也不在江岸观景,而是沿着江岸,缓缓地提着灯笼往青石山上走去。
“我幼年时,父亲曾经带我来过沅宫一次,就为了看烟花。”徐竹琛提着画了竹影的灯笼,讲述道,“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事物——炽热,绚烂,在夜空中剧烈燃烧,又在最美丽的时刻化成灰烬。你别取笑我说不出其他词,事实上,我已经忘记了那场烟花究竟有多美丽,却已经被那种美摄去了心魄。”
她说着,天边又绽放了一朵红橙相间的烟花。徐竹琛仰起头,看见烟花的金黄色的尾迹向着江面落下,忍不住感叹道:“真的好美。”
肖楝手中的灯被江风吹得忽忽闪闪,灯罩上的梅花艳丽夺目,她看不见烟花的绚烂,徐竹琛却愿意仔细地向她形容每一种颜色,每一朵火花。
二人一路走到青石山顶,她摘下兜帽遥遥看着江边的人——那些人影太模糊了,肖楝只能看到一些移动的光团,或静或动,或笑或谈,或是并肩携手,或是只影独行,在一朵一朵绽放的耀眼烟花中,都成为了这风景的一部分。
她的心底有什么轻轻喟叹了一声,记忆中的某个场景涌上心头。肖楝下意识地回过头,感受到身边正专注地看着烟花升空的徐竹琛,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竹琛——”她轻声说。
她的话没有说完,天边忽然升起一朵极为美丽的烟花。那是这场大会结束的证明,是一个时代落幕的宣告,一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心神。灿烂的烟花升空,辉煌的金彩绽放,无数绚烂的火星从光团中迸射而出,如同一场盛大的光雨。肖楝和徐竹琛站在那团光火中,只有彼此,只余彼此。她们的眼睛被火焰照亮,她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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