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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楝盯着他的脸,愣了一下,记忆才稍稍回笼,拼凑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金掌柜?”
眼前的男人完不肯直视她,似乎极为惧怕肖楝,却在听到她的呼唤时变了副脸色。肖楝看着金梁,在化雨书院中的经历重新浮现在脑海,她咬紧牙关,沙语也变得更加尖利:“金掌柜,你为何在这里?又为何要带我离开?”
金梁看着就快要哭出声来。他摸了一把脸上溃烂的伤口,似乎没有听到肖楝的问话,而是完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明明已经毁了我的一切,杀了我的家人!我都已经躲到这里,我明明不是有意!!”
肖楝登时瞠目结舌,她拉住逐渐失控的金梁,问道:“你在说什么?你的家人?我何曾害过你的家人?”
她话音刚落,便意识到金梁和自己方才说的并不是沙语,而树林里已经响起了野兽的低嚎。她一把捂住金梁的嘴,扔掉那根火柴,只在自己眉间聚起一小丛火焰,照着雪地,顺着脚印一路退回遇见金梁的地方。
一路上,金梁拼尽力地挣扎,却拗不过肖楝。等到二人走到脚印的尽头,金梁仿佛失去力气般,登时跌落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最后……最后我还是回到了这里……”
肖楝一手抓着金梁的衣领,背靠在云松树上,小口喘着气。她没再听到兽嚎,多少放松了些,方要坐下,却猛然被金梁打了一拳。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金梁发着抖跪在肖楝面前,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怒火,“是你……我问你,有什么发财的法子,我就是信了你!”
他又一拳砸在肖楝脸上,用了十成的力气,登时砸的肖楝口鼻流血。肖楝稍稍抬手去防,金梁却畏惧地向后爬去,没爬几步,便彻底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该知道!因为你,我的书院被烧光,还背上了人命!因为你,我只能离开芷阳,流落到这破落的地方!”
“我就说,你前几天来到我家,肯定没安好心……那团火,肯定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让我来找这里的什么‘剑’,要不是你说这里可以发财,我就不会被缠上,我就不会落到今天家破人亡!”
“都是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肖楝擦掉嘴边血迹,还在消化着金梁方才提到的“剑”,却见金梁已经失去理智,发疯般向着她冲过来。
她甚至无意将星陨出鞘,只是向着旁边一闪,轻巧地避开了金梁的攻势。金梁一个扑空摔进雪里,爬起身又要去挠肖楝,肖楝手腕一转,内力流转,意在制住金梁。
然而,赤红色的内力一亮,有什么记忆瞬间涌入她的脑海。肖楝的太阳穴传来尖锐的一阵剧痛,她运起轻功向一旁躲避,身子刚一动,眼前闪过一个女孩哭花了的脸——
“姐姐,阿爹、阿娘、他们都死了吗?”
“姐姐,姐姐!求求你,你不要死。”女孩紧紧抓着她的手臂,脏污的小脸上涕泗横流。她烧破的衣服、蓬乱的头发、被火燎出血泡的小手,一桩一件,拼命地刺痛着肖楝的心。
“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肖楝几乎无法站直身体,滚烫的痛感令她险些跪倒在地。眼见金梁踉跄着跑到她面前,她咬着牙,准备趁他走近,直接打晕。
却听见耳边一声风响,几片飞起的雪花落在她鬓发上,久久没有消融。肖楝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混在无边无际的寒意中。她的头痛在这股寒意中有所减退,眼前的画面也渐渐褪淡,黑暗中,逐渐亮起的,是一个雪白的影子。
金梁的身体缓慢地滑落在地上,一声惨叫都未发出来。鲜红的血液晕开,在雪地上洇出一片黑红。
徐竹琛绕过一棵云松树,轻功一点,落在她面前。她手上的冰剑用雪洗过,洁白无暇,和她本人一样,纤尘不染。
“阿楝,”她手里端着一根灯烛,轻轻笑道,“半夜来冰湖狩猎,怎么不叫上我?”
同一瞬间,肖楝左手的雪镜花戒指光芒大盛,蓝白色的冷光在林间亮起,化作千万根花藤,一道一道捆缚住肖楝的四肢百骸,将她缠在雪松树上。
肖楝下意识地抬手,内力却没有如她所愿地流淌。她骇然抬头,徐竹琛已经走到她面前,那根灯烛的烛芯闪烁着同样的冷白色火光,她便是依靠那道内力找到了她的位置。
“他是个普通人。”肖楝浑身都被冻得有些麻木,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什么必要杀掉他?”
徐竹琛静静地看着她,一时无话。她的美如此惊人,此时白发未束,与雪色相融,红瞳幽幽地流转着水光,美得惊心动魄。肖楝几乎要沉醉进去,却听徐竹琛说:
“金梁在化雨书院‘不慎’坑害过你,方才也想要伤害你,我不过也是‘不慎’没控制好力量而已。”
肖楝的皮肤上已经爬上一层薄冰,她颤抖起来,许久,才说:“好。”
“你当初也是一样,‘不慎’放任了我家人的死亡,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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