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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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迟听见还有外人在，从床上起身，理一下鬓发，唤了声新露。</p>

新露又推门进来，一路垂着头近前，搬一张胡椅过来，拿了披风给她披上，伺候她坐下，一面贴在耳边将事情与她说了。</p>

原来刚才秋霜经过一间厢房，察觉门开着，就走了进去，不想竟看见罗小义在里面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昏着，当然方寸大乱。</p>

新露慌忙就来告诉栖迟，没想到这里也有人……</p>

直到这时，栖迟才又重新看向床上的男人。</p>

伏廷正看着她。</p>

他身上是两层厚厚的军服，胡领翻折，本是最贴身的，如今腰带已解，散在身上，形容落拓。</p>

光是在那儿坐着，栖迟都觉得他身形高大。</p>

她眼垂下，须臾，又抬起看一眼。</p>

他仍盯着她，眼里带一层疲惫。</p>

看着他脸，她忽然就想到一件往事。</p>

当初成婚前，光王曾暗中派人来北地打听大都护容貌。</p>

来人回去后禀报说：大都护虽出身寒微，但仪表英武，远胜王公贵侯。</p>

栖迟当时问哥哥：打听这个做什么呢？天家所配，难道他生得难看，你还能悔婚不成？</p>

她哥哥说：不打听一下不安心，若是那等獐头鼠脑的，又如何能配得上你这等容貌。</p>

有些想远了，她回了神，听到罗小义的声音，已到了门口——</p>

“惊扰县主嫂嫂了，末将跟随大都护刚刚返回，几天几夜未合眼，实在累极了，摸到间房就睡了，是我没规矩，可千万别怪我才好。”</p>

栖迟知道这府上以往无人，他肯定是随意惯了，也没放在心上，说了句：“不妨事。”</p>

“嫂嫂好人，宽宏大量！”罗小义甜嘴甜舌地说着，探入半张脸来，惊异道：“三哥，你这屋里何时变得如此暖和了？”</p>

伏廷听到这话才有所觉。</p>

他数日奔波，一直追着那几个突厥探子到了边境，若不是累死了一匹马，实在不能再耗下去，只怕现在还在外面。</p>

回来后倒头就睡，此时才注意到这屋内的确温暖如春，难怪方才沾枕即眠。</p>

他转着目光，一点一点在这房内扫视。</p>

刚醒时还以为这房内不同了是多了个女人，现在发现何止。</p>

窗纸是新的，灯座遍布角落，屏风上的装饰也已新描画过，添了大大小小十多样用器，炭盆香炉，罗幔轻纱，皆是以往没有的。</p>

一圈扫完，目光在地毯上停留一下，他往坐着的女人身上看去。</p>

衣摆动了动，是栖迟缩了缩光着的双脚，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白嫩。</p>

“你安排的？”他问。</p>

栖迟眼光往门口瞥一眼，罗小义探了下脑袋，似乎也在好奇这事。</p>

她点一下头：“是。”</p>

明摆着的，不是她，难道还有别人。</p>

伏廷看着她，眉心皱一下，松开。</p>

栖迟已经瞄见，心道莫非不喜她擅自安排？</p>

耳中却听他唤了声小义。</p>

罗小义会意，在门口接话道：“县主嫂嫂花了多少，叫你的侍女告诉我，回头大都护也好将花销如数奉还。”</p>

其实说了也肉疼。</p>

这些宗室贵女可矜贵了，一来就如此铺张浪费。</p>

他三哥身上带伤，话不多说，叫他开口，可大话放出去容易，真拿钱，要上哪儿去拿！</p>

话虽如此，这炭火烧得可真暖和啊，好些年没在这凛凛寒冬里感受到这热乎气了。</p>

他不自觉往门内靠。</p>

忽然听到一声轻笑，不禁朝里瞄了一眼。</p>

是栖迟，她笑得很轻，因为有些忍不住。</p>

想不到这男人还挺有骨气的。</p>

“以往逢年过节，你也往光州送过不少东西，还是在都护府如此光景下，如今便当我给你这里送些东西，又有何不可呢？”</p>

这话，她说得是有些诚恳的。</p>

之前虽有不快，因为想到这点，也消弭不少。</p>

伏廷闻言没说话，却忽往门口看了一眼。</p>

罗小义眼神闪闪烁烁，飘忽不定。</p>

他不记得自己有送过东西去光州。</p>

若没猜错，一定是罗小义。</p>

自成婚以来，罗小义便时常劝他去光州走动，免得娶了妻还做和尚。</p>

他身边能关心他私事的，除了这个多事的，也想不出来还有旁人。</p>

栖迟注意到两人眼神往来，心里回味了一下。</p>

看一眼伏廷，她起身道：“新露，去给罗将军住的屋子里也生盆炭火，我们先退去，莫妨碍大都护与将军休息。”</p>

新露称了声“是”，扶她回去榻边，以身挡着，悄悄给她穿上鞋袜。</p>

门口的罗小义闻言又是一阵肉疼。</p>

多一盆炭，又是多出一份钱来。</p>

若不是他三哥房里多了个人，真想直接开口说就在这里跟他挤挤睡一觉得了，何必浪费那个钱。</p>

伏廷倒是没说什么。</p>

看着栖迟在榻后半遮半掩地穿戴齐整，走出门去，唯有耳后头发微乱，是他方才弄的。</p>

他五指握一下，指间忆起捂过她的唇。</p>

又想起罗小义的话，水做的一般。</p>

栖迟出了门。</p>

罗小义回避着，退到一边给她让路。</p>

她脚步停一下，低低道：“多谢将军之前数次破费送礼了。”</p>

罗小义见她已知情，也就不隐瞒了，干笑道：“县主嫂嫂莫客气，我都是替大都护送的，那就是大都护对你的情分。”</p>

栖迟含笑点一下头，移步走了。</p>

待到转过回廊，脸上笑便没了。</p>

新露看过去时，就见她嘴唇轻轻动了一下。</p>

“伏廷……”她念叨一遍那男人的名字，手指撩了一下耳边发丝，心里有些难言的气闷。</p>

原来，还算是她自作多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