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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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迟一手牵着马，一手拢着披风领口，并未上前。</p>

他问：“怎么，不见了？”</p>

栖迟看着那屋子，那分明就是一家寻常卖酒的酒庐罢了。</p>

原来他口中所谓的来见个人便是来见卖酒的。</p>

堂堂大都护，想喝酒还需要亲自跑一趟不成。</p>

她觉得自己被这男人耍弄了，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去，说：“不见了。”</p>

伏廷见到她脸上神情，嘴角又是一动，径自掀帘进去了。</p>

风有些大了。</p>

栖迟站了片刻不见他出来，觉得手足发冷，先牵马走了一段。</p>

北地不似中原，生活着众多部族，汉胡混居，有许多是牧民，逐水草而居，自然比不上中原城镇繁华。</p>

离了瀚海府，直至抵达下一个大城镇前，眼中所见大多是人少地广的模样。</p>

这地方也不例外，小小的一座镇子，酒庐附近没见几间屋子，道上也无人。</p>

她一个人，不便走远，没多远就停了。</p>

侧耳听了听，没听见报时的鼓声，也不知这小地方有没有宵禁的规矩。</p>

道旁有个土坡，她松了马，走下去避风。</p>

走到坡下，踏入一丛枯白的茅草里，脚下忽的一滑。</p>

她险险站稳，拨开草一看，原来草下掩着个池子，池面结了冰，光白如镜，她已踩到冰面了。</p>

刚收回脚，身后一声马嘶。</p>

转过头，男人已经走到她身后。</p>

伏廷看一眼池子，又看一眼她，开口说：“这里随处都有冰湖。”</p>

是好意提醒她别乱跑。</p>

刚才出了酒庐没见到她，还是一路找过来的。</p>

栖迟问：“这冰有多厚？”</p>

他又看一眼冰面，推测说：“两三尺。”</p>

她不禁低语：“西边雪岭的冰都快比不上这里了。”</p>

伏廷已耳尖的听见，看向她：“你见过西边雪岭？”</p>

远在西域的地方，离光州远得很，离她的采邑清流县也远得很。</p>

栖迟眼神微动：“嗯，我若说我去过不少地方，你信么？”</p>

天下十道，她去过九道，大漠孤烟的西域，重峦叠嶂的岭南，再到如今，这辽阔深远的北疆。</p>

伏廷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问：“去干什么？”</p>

栖迟未防他会问这个，回答说：“见识见识罢了。”</p>

难不成她还能说是去做生意的。</p>

安北大都护的夫人竟有个商人的身份，如何说得出口。</p>

她眼睛又看向池子，问：“这冰能走人么？”</p>

有意无意，便将先前的话题给转开了。</p>

伏廷想说能走人你还敢走不成。</p>

话还没开口，就见眼前的女人手提衣摆，真踩上去了。</p>

他拧眉：“你不怕落水？”</p>

这种天气，真破冰落水，非把她冻哭不可。</p>

栖迟已踩着冰面小心走出两步，转过身来，道：“不是还有你在么？”</p>

女人的声音软软的，似是依赖，伏廷闻言不禁盯紧了她。</p>

可听她说的理所当然的，又似是吃定了他。</p>

他站直，将马鞭往腰间一塞，两手按在腰上，说：“你怎知我一定就会救你。”</p>

栖迟手扶一下兜帽，眉目轻动，轻轻念一句：“是么？”</p>

说话时缓缓踩着冰面。</p>

伏廷看着她走动，唇渐渐抿紧。</p>

她衣摆下的鞋锦面绣金，身上披风猩红，冰面上模糊地倒映出影子，暮色里看，不似真人。</p>

她踩着冰，轻声问：“若我真落下去，你真要见死不救？”</p>

似是回应一般，脚底突兀的一声细响。</p>

栖迟脚步顿时停住了。</p>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也不敢再动，抬起眼看向岸上的男人，手指不禁捏紧了披风。</p>

伏廷也听见了，按在腰上的手放下，大步过去，已到冰边，看见她不敢动的模样，又强行收住了脚。</p>

刚才他就想说，冰虽然厚，但总有薄的地方，不想她却是先一步踩到了。</p>

女人的脸在暮光里盯着他，难得见她也有无措的时候。</p>

他一掀衣摆，在岸边蹲下来，看着她说：“你趴在冰上，或能避过一险。”</p>

栖迟蹙眉，她身为县主，贵族教养出身，怎能趴在冰上。</p>

但这男人只是看着，偏不过来。</p>

她咬着唇，心里慌了一下，很快便又沉静了：“算了，我便自己走回去，若真不幸落入冰窟里，传扬出去，世人也是嘲笑你安北大都护见妻遇险却不出手相救。”</p>

说罢直接迈脚，踏冰而回。</p>

脚下踩出一串碎裂声响，她恍若未闻，直至岸边，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她胳膊。</p>

身后，冰面裂开了一块，好在未碎。</p>

伏廷早在她走过来时就站起了身，一把伸出了手，眼睛牢牢盯着她。</p>

栖迟压下微乱的心跳，看过去，他贴着她站着，假若刚才真的踩出了个冰窟窿，大约他也及时将她拉住了。</p>

她看了一瞬，低声问：“你的气可消了？”</p>

是在问钱的事。</p>

伏廷抓她胳膊的手一紧，反问：“还有没有下次？”</p>

只要她不再犯，他也可以就此揭过。</p>

说到底，毕竟也是帮了他，他不是不明道理。</p>

栖迟胳膊被他紧紧握着，动不了，想了想，说：“先上去再说。”</p>

伏廷松开了手。</p>

二人回到坡上，上了马。</p>

栖迟这才开了口：“只要你一日还有需要，我便会还愿意花，所以我也不知还有没有下次。”</p>

说罢一拍马，先往前而去。</p>

伏廷握着缰绳坐在马上，看着她绝尘而去，良久未动。</p>

险些要被气笑了。</p>

他早知这女人狡黠了，哪有这么好摆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