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中元祭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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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热的时节已经过去, 前几日又刚立秋，再加上中元这个特殊时候，夜风重, 吹在身上甚至有些凉。</p>

温白看着身旁的陆征，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眼下的光景。</p>

小莲灯说要出门玩，他应了，谛听不放心，把陆征推了出来，然后他就真的陪大小老板出了外勤。</p>

中元节的街头, 格外热闹。</p>

但这热闹不是阳间人的，而是……</p>

“今年家里没给我烧元宝了，要是再排不到投胎号, 这年就难捱了。”</p>

“你应该快了吧？”</p>

“快了，就下个月吧。”</p>

“你说我要不要去买个墓地啊？今年不是新出了一批吗, 我去看过了，那风水，那视野，绝了！周边配套设施也挺完善的, 关键还是特价房。”</p>

“你可想好了, 特价房都是不能退的, 万一没住多久，就轮到你投胎了呢？”</p>

“我跟你们说, 我测试过了, 烧纸比起挑个好地方，其实挑个好时辰更重要，就12点到2点，转账速度最快。”</p>

“隔壁那个李大爷, 是不是投胎去了啊？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p>

“投胎去了。”</p>

“投成什么了？”</p>

“李大爷人好，投成什么都不稀奇，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关系我能投成什么。”</p>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还想做个人。”</p>

温白：“……”</p>

温白也是今天才从谛听那边得知，东泰只是阴司设立在阳间的分支。</p>

真正的阴司还在地下，跟阳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p>

只是地上的世界，从生走向死。</p>

地下的世界，从死等着生。</p>

之所以让陆征在东泰镇着，是地下阴司的秩序规则，经过几千年的建立，已经相当完善，除了大帝和陆征之外，底下还有百来号管理层，并不缺人。</p>

而阳间灵气日渐稀薄，反倒容易让邪祟钻了空子，招惹祸端。</p>

换句话说，阳间才是治理的重点。</p>

所以才请得动陆征和谛听。</p>

今天能皮放出来的，都是阴司的“良民”，莲灯和陆征又敛了气息，混在当中，也没人发现。</p>

要不是每个鬼魂胸前都别了个类似于号码牌的东西，温白差点都分不出来哪些是人。</p>

但在他眼中熙攘的街头，落在真正阳间人的眼里，却是寥寥无几。</p>

路上空旷，平日听不到的交谈声，今天都格外清晰。</p>

一个男生从他身边走过，说：“我下午等公交的时候，站头那边不知道哪家人在烧纸，飘了几张纸钱过来，差一点我就踩到了。”</p>

他身旁的女生回：“你避开点，挺晦气的。”</p>

男生笑了下：“这是不是就叫‘钱是大风刮来的’？”</p>

“我的钱要是也能大风刮来就好了。”</p>

女生捶了他一下：“快呸呸呸，乱说什么话。”</p>

男生哈哈笑了下，呸了三声。</p>

那个女生立刻默念了几声“大风刮去”。</p>

看着看着，温白有些奇怪。</p>

他注意到每当有人走过的时候，鬼魂似乎都会往边上避一避。</p>

温白又观察了一会儿，等确认了，才问陆征：“这些鬼魂是不是都在避开人走？”</p>

温白怕皮周遭的鬼魂听到，因此靠得比较近，几乎是附耳过去。</p>

温热的气息掠过陆征耳际，陆征莫名有些不自在。</p>

陆征顿了下，才开口道：“生人碰到鬼魂阳气减弱，同理，鬼的阴气也会大损，能避则避。”</p>

温白还是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言论。</p>

像是为了验证陆征的话似的，这边话音刚一落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呼。</p>

“完了完了完了，我皮人上了！！！”</p>

温白一惊，抬头看过去。</p>

只见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鬼魂靠在灯柱上，一只手还捂着心口。</p>

而他的身旁，刚走过一个行人。</p>

行人走近，温白听到他嘴里正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p>

而周围一众鬼魂面如菜色，一边喊着“你不要过来啊”，一边往旁边躲。</p>

温白：“……”</p>

这到底是人怕鬼，还是鬼怕人。</p>

等那人走远。</p>

旁边一群鬼魂才围了上去。</p>

“让你刚刚走路不看路，撞人了吧。”</p>

“你惨了，我上次就是不小心撞了人，回家躺了三天，那滋味，有你好受的。”</p>

“年轻鬼就是不懂事！”</p>

温白：“……”</p>

逛了一路，小莲灯的话却越来越少，最后走到观景河边的时候，整盏灯看着都有点蔫。</p>

温白把它抱下来。</p>

怎么还越逛越不高兴了？</p>

“怎么了？”温白不解道。</p>

小莲灯盯着观景河看了几秒：“以前不是这样的。”</p>

温白：“？”</p>

小莲灯慢悠悠落在护栏扶手上，伸出叶托指了指下头：“以前人间会放河灯，整座城都亮彤彤的。”</p>

温白这才意识到，小莲灯说的“以前”，是很久很久之前了。</p>

只不过对它来说，只是睡了一觉。</p>

中元在以前的人间，的确是庆节，祭祖敬孝，庆贺秋收，甚至整个七月都是吉祥月。</p>

而不是现在人们口中的“鬼节”。</p>

倒也不是没有热闹的地方，佛寺、道观今日应当都有庆典。</p>

“要不，我们去正天观看看？”温白说道。</p>

小莲灯摇了摇头，问：“白白，今天为什么不放河灯啊？”</p>

“外面也没挂灯笼，一点都不热闹。”</p>

“大家好像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还呸呸呸的。”</p>

温白一时哑了口。</p>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莲灯说。</p>

放河灯之类的习俗，在他还小的时候，似乎就很少见了。</p>

更别提现在。</p>

哪怕是有道观、佛寺主持的典礼，应该也不是小莲灯想象中的模样。</p>

他也不能跟它解释什么“安全隐患”，更不能跟它说大家为什么不开心。</p>

今天是它生辰，是个高兴日子才对。</p>

“走，带你去放河灯。”温白最终说道。</p>

说着，就要往河下走。</p>

陆征一把拉住他的手腕。</p>

温白看着他，不解：“怎么了？”</p>

陆征：“去哪。”</p>

温白往台阶那边指了指：“放河灯。”</p>

得哄元元开心。</p>

而且得尽快。</p>

因为再迟点，中元都要过了。</p>

陆征语气无奈：“那河灯呢？”</p>

温白眸子一垂，这才反应过来。</p>

之前一门心思都扑在怎么跟小莲灯解释上，都忘了，哪来的河灯。</p>

附近又没有什么纸扎铺。</p>

商场倒是很多，但也不像是会有这种东西的样子。</p>

温白一时犯了愁。</p>

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给林丘打电话问问。</p>

陆征见温白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曲指在他额间轻敲了下：“回神。”</p>

温白捂着额头，叹了口气。</p>

只是放盏河灯而已，听来小事一桩，做起来却不容易。</p>

先不说这河让不让放，连灯都不知道从哪里找。</p>

哪怕运气好，真给找到了，大抵也只能偷着放。</p>

温白点了点小莲灯的花瓣：“以前的中元夜肯定很好看吧。”</p>

所以睡了这么多年，还一直记着。</p>

小莲灯连连点头：“除了河灯，还有夜市，杂耍，可漂亮了！”</p>

“陆征带我去过一次！”</p>

温白总觉得有些抱歉。</p>

这还是小莲灯有了名字之后，第一个生日，应该要正式些，随它高兴才行，可现在看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p>

想着想着，温白的情绪也跟着落下来。</p>

跟小莲灯如出一辙。</p>

看着眼前明晃晃散发着“我不太高兴”气息的温白和小莲灯，陆征竟莫名有些好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