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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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阳太守羊曼来到了广成泽。</p>

老实说，他担任梁令的时间不短，但到广成泽的次数却不多。仅有的几次，也都是来找邵勋，谁让他像个老农民一样，整天在这里侍弄庄稼呢？</p>

冬日的广成泽，场景非常单调。</p>

满眼望去，到处都是枯枝败叶。一场白雪过后，甚至连这些枯枝败叶都被掩盖住了，余下的唯有茫茫雪原。</p>

但与萧瑟的环境不同，广成泽的人却非常生动。</p>

还有十天就过年了，邵公陂附近的禄田内，人头攒动。</p>

力役们熟练地挖出一棵棵芜菁，置于车上，拉向远处。</p>

这是鲁阳县公——哦，现在该叫陈侯了——的禄田，原有十顷，都种了苜蓿，喂养牲畜。后来又划拨十顷，全种了芜菁。</p>

二十顷禄田，一直是羊献容派人打理，陈侯从来不问，甚至连收了多少都懒得管。</p>

羊曼看了眼族妹，深深叹了口气。</p>

你是惠皇后啊，整天都在想些什么？</p>

“后汉永兴二年六月蝗灾为害，诏令所伤郡国种芜菁以助人食。”羊献容的曳地长裙在田间拖行着，已满是污秽，但她毫不在意，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听闻芜菁在冬日仍能生长，便遣人栽种，原来竟是真的！”</p>

羊献容的脸上焕发着难以形容的光彩，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兄长怕是不知道芜菁亦名‘诸葛菜’吧？传闻诸葛孔明在外征战之时，命军士种此菜以助军食，故得名。此菜一年四季皆能生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p>

“冬日牧草枯萎，亦可食芜菁。这样一来，深秋之时便不必大量宰杀牲畜了，我养的那些牛羊，明年会更多。”</p>

“到时候无论制干酪、熬奶粥还是做髓饼，都大有余裕。”</p>

羊曼听着听着，倒有些感动了。</p>

你有没有全身心为了一个人着想的时候？妹妹当皇后时，怕是都没对先帝如此关心过。</p>

“芜菁乃前汉年间引入中原，三百年了，种者寥寥。”羊曼说道：“若能广泛栽种，冬日牲畜便不缺草料，百姓桌上也能多一道冬菜。”</p>

他知道，此时大部分州郡仍然是春种秋收，然后田地便空在那里，待第二年春播。</p>

如果能在八月秋收后栽种芜菁，那么冬天就能收获了，对百姓生计不无裨益。</p>

至于说种芜菁会不会把田种瘦了，这真不是问题。</p>

天下大乱，人少地多，轮种就行了。</p>

“那边是崔相家的禄田，也种了芜菁。”羊献容手一指，说道。</p>

羊曼懒得看。</p>

早闻崔相经营有术，别人的禄田种粟麦，他非要拿出一部分种菜。</p>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种菜收益更高，尤其是冬菜。</p>

“你现在像个田舍夫。”羊曼看着妹妹，说道。</p>

“明年就是守园人了。”羊献容笑了笑，道：“我去岁遣人至吴地，取得菘菜回来，种于广成宫下翠园内，已历两年。明年要在陈侯的禄田内栽种，说不定寒冬腊月之时，又能多一道菜蔬呢。”</p>

菘菜产自南方，与后世的青菜比较相像。</p>

经过漫长的自然杂交，到北魏孝文帝时，被引入北方，于洛阳周边种植。</p>

从南方至北方后，又适应了北方的气候，并且进一步杂交变异。</p>

到北魏宣武帝时期，洛阳的菘菜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他们送了一船洛阳菘菜给南梁。南梁太子萧统尝到后，觉得非常好吃，专门写了两篇答谢词文送到洛阳。</p>

随后几百年，菘继续在变异的路上狂奔，一发不可收拾。</p>

尤其是与芜菁杂交后，菘菜渐渐开始能经历风霜严寒。</p>

白居易曾有诗云：“浓霜打白菜，霜威空自严。不见菜心死，翻教菜心甜。”</p>

演变到最后，变成了不结球的白菜，有些地方叫“黄芽菜”。</p>

当然，此时的菘菜还不能在冬天生长，一般在秋末收获，储存起来，作为冬菜的一种，即“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是也。</p>

今年翠园内也收了不少晚菘，储放在地窖内。</p>

羊献容已经遣人送了几十车至公府，与芜菁一起，作为过年前的赏赐。</p>

她知道邵勋回来了，过年前也会发放一些礼品给官员军将，如盐、肉脯、冬菜之类，作为他们收入的一部分——这是传统了。</p>

“陈侯的基业，愈发稳固了。”羊曼感慨道。</p>

禄田内大部分种植的还是小麦。老天爷开恩，八月下旬开始连场大雨，九月头上便下种了冬小麦，明年五月就可以收获。</p>

禄田由青州屯田军第五、第六营（现下降到七千人左右）耕种。</p>

禄田收获有保障，官员军将的心就定下了。</p>

他们的心定下，陈侯的基业就稳了。</p>

恤田、禄田、材官庄南北二园，以及公主陂一带新开辟的田地，再加上棠梨院、流华院的少量田地，这里确实是一片热土。</p>

只不过，未来要向东发展了吧？</p>

广成泽开荒难度太大了，而且山地、水泽很多，不如豫州阡陌纵横的土地。</p>

若能花個几年时间，稳稳吃下豫州十三郡国，那才叫霸业有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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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氏兄妹离开广成泽的时候，看到一大群马被拉到野地里，似乎在训练拉车。</p>

是了，广成泽内的鲜卑马数量庞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