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服从性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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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微微雨帘，可以看到与漕渠（菏水）平行的河堤上干枯的树影。</p>

年久失修的河堤残破不堪，断断续续。</p>

驿道边耸立着几株古老的槐树、柳树，粗大扭曲的树干上布满了箭痕。</p>

树梢立着几只乌鸦，大声聒噪着，令远近光秃秃的田野分外凄凉。</p>

长长的车队驶了过来，打头一辆满载着黑乎乎的——头颅？</p>

其实不止这一辆了，后面还有第二辆、第三辆……</p>

乌鸦激动了起来，聒噪得更厉害了。</p>

四野阴风怒号，细雨渐渐变成了雨夹雪。</p>

很快将这些头颅给浸润、覆盖了。</p>

车队偶尔会在某个庄园或坞堡外停一下，小憩一会。</p>

每至此时，车辆上的头颅都会成为众人的围观之物。</p>

经车夫介绍，这些士族、豪强子弟们才明白，原来这是在高平附近斩下的匈奴头颅，一共两千四百余级。</p>

听到这里，众人肃然起敬，同时用畏惧的目光看向那辆宽敞高大的马车。</p>

车是从许昌送来的，连带着大量补给和数千辅兵，接陈公返回。</p>

有懂行的人悄悄说道，那很可能是朝廷赐给开府仪同三司的六乘大车之一，用料考究，做工精美，装饰豪华，处处体现着豪奢与威严。</p>

原来如此！</p>

没有人觉得不合适。毕竟新蔡王司马确都得到了这样的仪礼，陈公又如何不行？</p>

菏泽、高平两战，以骑破骑，大杀匈奴威风。</p>

更有从大河上奇袭东武阳之举，令贼人全线动摇，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p>

这般武功，谁敢废话？</p>

惊叹过后，众人在道旁静静等待，希望能见陈公一面。</p>

豪华大车停下了。</p>

“你下去吧，我不去了。”王景风捏着鼻子，嗔道：“那些头臭死了。”</p>

“臭吗？”邵勋笑了笑。</p>

“伱天天和死人打交道，都闻不出来了。”王景风横了他一眼。</p>

“我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对你好？”邵勋问道。</p>

王景风脸一红，低下了头去，不过很快又偷偷笑了，道：“我果然很漂亮吧？”</p>

邵勋：“……”</p>

摇了摇头，下了马车后，黑压压一群人立刻躬身行礼：“陈公。”</p>

邵勋回了一礼，应付几句后，站在路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原野。</p>

“开春之后，朝廷会遣新国相过来，届时有些事需得尔等帮衬。”邵勋突然说道。</p>

“陈公但讲无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了一人上前，说道。</p>

“考城幕府欲在高平国七县安置三千九百户‘百姓’。”邵勋转过身来，说道：“镇军将军、杨使君会调拨一部分钱粮，尔等再帮衬一点，可有异议？”</p>

众人一时失声。</p>

还好被推出来的人比较机灵，目光从匈奴头颅上一扫而过，立刻说道：“自无异议。”</p>

邵勋点了点头，道：“不错。具体出多少，国相到任后自会与你等分说。”</p>

高平是郡公封国，与他的陈郡是一回事。</p>

首任高平郡公是陈骞，曹魏司徒陈矫之子，大晋开国功臣。</p>

陈骞薨后，又传陈舆、陈植、陈粹三代。</p>

匈奴入侵时，陈粹的封地被攻破，陈家男女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则被匈奴掠走。</p>

国相也死了。</p>

理论上来说，朝廷应该会从陈氏宗族残存之人中，选一人过继给陈粹，嗣位高平郡公。</p>

但邵勋不太想让陈家人继续在高平国作威作福了。</p>

高平七县，上点台面的士族就四个。</p>

高平郡公陈家算一个，金乡有檀氏、郗氏，巨野还有个闾丘氏——司马越当太傅时，闾丘冲曾在幕府任长史，后入朝为官。</p>

此番洛阳被围，闾丘冲有点害怕了，已经辞官不做，打算再奔考城，为司马越的儿子扛活。</p>

至于为何如此，当然是发现河南出了个邵太白。有他在，考城就是比洛阳安全，哪怕镇军将军幕府已经没有好职位了，也要先去占个坑。</p>

邵勋提到的所谓“三千九百户百姓”，其实就是牙门军尚余的三千九百人。</p>

他已经决定，趁着高平被打烂的有利时机，把牙门军整体安置到七县担任府兵，加强对这里的控制。</p>

高平北面有东平国做屏障，并非处于战争一线。敌人一旦入侵，必然先入东平、濮阳、济北三国，能对处于二线的高平起到缓冲的作用，令府兵来得及集结。</p>

高平国相之职，他已经想好了，给赋闲在家的庾敳。</p>

至于高平国的去留，他倾向于直接除国置郡，让庾敳当太守算了。</p>

今日和这帮子本地士人豪强提及钱粮之事，并非真的需要，只是一次服从性测试罢了。</p>

这帮孙子，都是墙头草，谁来都孝敬。</p>

新国相到任，府兵安置完毕后，他们左右逢源的空间就大大缩小了。</p>

说白了，就是要实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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