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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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p>

如果大军士气比较高昂，战意十足，那退也就退了，敌人不一定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比如刘曜从长安撤退，大摇大摆带了八万士女，贾、梁等人有办法吗？没有。</p>

这只说明贾疋等人在战场上的优势不大，担心万一追上去战败了，到手的长安鸡飞蛋打，干脆就不打了。</p>

但如果像洛阳中军这样围攻坚城两个多月，诸营疲敝，死伤惨重，撤退的时候可就没那么便利了。</p>

从八月二十三日起，不算能战的右卫先撤，相对能打的左卫后走，骁骑军、凉州军断后。</p>

大方针定下后，闹哄哄的撤退就开始了。</p>

从新安到洛阳，一百多里的道路上，人头攒动，战马嘶鸣，诸营军士争先恐后，甚至破口大骂、大打出手。</p>

开始几天走得还算有秩序，但跑着跑着，每个人的心思就像长草一样，意志愈发动摇。</p>

尤其是在石勒纵骑追击的时候，更是一片混乱。</p>

骁骑军、凉州军并不能阻拦所有敌骑，总有漏过去的，更何况这种丘陵山区地形，对冲锋肉搏的骑兵并不利，相反非常适合且驰且射的轻骑。</p>

晋军骑兵稍稍阻拦一下，匈奴游骑便四散开来，恐吓、追杀撤退中的步兵。</p>

晋军骑兵再返回阻拦，匈奴人再复制前述战术。</p>

驿道之上，伤兵躺在路边呻吟着。</p>

甲仗扔得到处都是，侧翻、倾覆的粮车、辎重车随处可见，天子舍不得给邵勋的军粮、武器，全都便宜了匈奴人。</p>

死的人其实并不多。</p>

因为禁军有时候会组织各部停下来反击，阻挡一下匈奴骑兵，迫使他们停下或者绕路。另外，步兵们往山区跑，骑兵也不好追，因此斩获不大。</p>

但匈奴人斩获不大，并不意味着这些跑散了的兵会一个個都回到洛阳。</p>

很多人直接就溜了，尤其是那些战前被编入部伍的丁壮们，压根不想再为晋廷卖命，至少这时候不想。</p>

即便是早些年入伍的禁军士卒，这时候也多有灰心失望之辈。</p>

有人直接带着器械，领着十来个、几十个袍泽，投靠坞堡帅、庄园主、世家大族去了，成为他们庞大部曲的一分子。</p>

还有人相约去了山中结寨，半耕半抢，艰难度日——若实在过不下去，再想别的办法。</p>

更多的人则直接奔回家中。无论他家在洛阳哪里，总之不会再回到中军了。</p>

二十六日夜，第一批溃兵涌至西明门外。</p>

接下来三四天，每天都有大股溃兵抵达。</p>

城中只有三千留守兵卒，不敢将人全放进来，每天最多只让进两千人，整顿完毕后再放第二批入内。</p>

到八月最后一天，全部收容的洛阳中军老卒不过一万两千人左右，另有三四千流民新兵，其中大概只有一半人被准许入城，其他人在城西住宅区筑营。</p>

也幸好这一片屋宇较多，不利骑兵驱驰，也幸好有些将校带着相对完整的部伍撤了下来，没有让人一锅端，因此城西这一片慢慢安定了下来。</p>

接下来——其实没有接下来了。</p>

洛阳朝廷只有一件事可做：尽可能收容溃兵，保留更多的元气，然后加紧整顿、重编部伍，让这支败兵缓过劲来。</p>

王弥虽然打赢了新安防守战，但他的伤亡也不小，无力追击。</p>

石勒固然追得非常爽，但他只有万余骑，还分兵两处，意思意思追一下得了，犯不着和骁骑军、凉州军硬拼。</p>

与其那般，不如将晋人遗落的车马、粮食、武器、钱帛收走，充实下自己的小金库。</p>

没有人是傻子，大胡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对自己利益最大。更何况，他此番出征还算卖力，任谁也无法指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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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骑冲至城外，即便一时无法攻城，依然在洛阳城内造成了巨大的影响。</p>

傅畅正在家中为父亲守孝，听闻新安兵败的消息后，一时无语。</p>

未几，天空飘起了细密的秋雨。</p>

傅畅怔怔地走到庭院中，看着在风雨中挣扎求存的树木。</p>

雨越下越大，云越压越低。</p>

傅畅抬头望去，漆黑如墨的乌云张牙舞爪，狰狞无比，几乎要把整个洛阳压垮。</p>

大街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p>

盗贼、恶少年们纷纷涌出，手持刀枪、棍棒，开始劫掠。</p>

哭喊声不断响起，人心动荡不休。</p>

傅宅仆役们匆匆关上院门，手持刀枪、步弓，紧张地站在院中。</p>

有两三个胆大的僮仆，挽着步弓，爬上了墙头。</p>

大街上乱跑乱撞的恶少年们见到这等军中制式器械，知道这家不好惹，于是纷纷散去，寻找更好欺负的目标。</p>

傅畅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似乎盗贼来了、走了，都和他无关一样。</p>

傅妻将孩子们赶到里屋，自己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