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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逯明爬上了一座坞堡顶部，俯瞰南方。</p>

淇水蜿蜒流淌，一路向南，穿过平坦无垠的原野。</p>

原野上荒芜宁静，荒草甸子随处可见。</p>

至枋头时，淇水仿佛遇到了莫大的阻力一般，被大地驯服，折而向东，汇入白沟。</p>

白沟、淇水相交的那个三角地带内，旌旗林立，人头攒动。</p>

无数丁壮光着膀子，夯实地基。</p>

大群辅兵拿着麻绳编织的网，反复筛选细土。</p>

还有人在指指点点，规划城池布局。</p>

好一副热闹的筑城场景！</p>

筑城工地以北，已经挖起了一道壕沟，第二道正在挖掘中。</p>

壕沟接通淇水，起到了护城河的作用。</p>

壕沟之后，筑起了低矮的土墙，土墙后有军士戍守，静静看着前方。每隔一段距离，他们甚至安放了强弩，操纵的军士席地而坐，随时待命。</p>

壕沟之前，看似平坦无垠，其实挖了不少陷马坑，他们已经吃过亏了。</p>

这副架势，不用说了，肯定是打着长期盘踞的念头。</p>

“嘭！”第一道壕墙上的吊桥放下了。</p>

骑兵鱼贯而出，在野地里列阵。</p>

逯明看都没看，继续观察着巨大的营地。</p>

“将军，打不打？”有人上来问道。</p>

“你挑选人手，与他们打一打的。”逯明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p>

手下领命而去。</p>

逯明叹了口气，心中忧虑更甚。</p>

朝廷还在让他们去打河阳北城，在出发之前，逯明得知大胡已经接连收到两道敕书，似乎倾向于调集兵马，前往河阳了。</p>

但枋头这边怎么办？一定会改弦更张的吧？此地离邺城不过二百里，一旦让晋人站稳脚跟，一路北伐，则邺城将面临围攻，对大胡威望的打击是巨大的。</p>

河阳还是枋头，必须做出个选择了。</p>

又或者重拾故伎，择址渡河，攻入河南境内，逼迫晋人退兵。</p>

三种选择，三种结局，好像都挺难的。</p>

双方骑兵已经战作一团，但逯明无心多看，直接下了高楼，来到坞堡院中。</p>

坞堡帅一家恭恭敬敬，侍立一旁。</p>

逯明随意扫了他们一眼，突然发现坞堡帅的小儿子在偷瞄他。</p>

这本不奇怪，他的长相与晋人不一样，经常被人偷看，早习以为常了。</p>

但今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让他心中警醒。</p>

晋军大举渡河，这已是数年未有之事，有些人就会猜测，局势是不是要出现重大变化了。毕竟他们都是晋人啊，天然有亲近感，勾搭起来也方便。</p>

逯明心中一凛，突然觉得大胡好像没有选择。</p>

是的，所有三种选择都是狗屁，他只有一个选择：把晋军推下河，让他们远离河北。</p>

不然的话，河北士族、豪强、坞堡帅们与邵勋勾勾搭搭，变生肘腋之间，寻常事也。</p>

说到底，还是人心向背啊。</p>

司马越在河北可能没什么好名声，但邵勋未必啊。</p>

此人两次征伐河北，其中一次更是收复了邺城，立碑纪功，在河北创下了偌大的名声。</p>

虽说那些与邵勋交好的河北人要么南迁去邵勋手下做官了，要么死了，但留下来的仍然不少，这是一個很大的隐患，不得不防。</p>

“来人，给大……大将军报讯。”想得越多，逯明心里越紧，立刻唤来信使。</p>

石勒其实已经出了邺城，直奔荡阴而来。</p>

半途接到逯明的信后，着幕僚读了下，然后直接扔在地上，看都不看。</p>

“大将军。”诸将佐都看向他。</p>

石勒突然一笑，抽出佩剑，道：“无需看，径南行至枋头可也。”</p>

诸将凛然。</p>

秋收在即，大军尚未齐备，现在能出动的，不过骑军及少许步卒罢了。</p>

但大胡的命令很坚决，这让众人抛弃了各种杂念，心气提振了起来。</p>

决一死战罢了，还有什么可说的？</p>

“孔豚、赵鹿。”石勒拿布擦拭着剑，唤道。</p>

“末将在。”二人齐齐上前。</p>

“你二人各领骑五千，多携马匹……”</p>

“支屈六，你领骑三千，前往……”</p>

……</p>

顷刻之间，石勒已下达了数条命令，撒出去了一万多骑。</p>

秋高马肥之际，正是骑兵一年中状态最好、战斗力最强的时候，正合驱使。</p>

三将带人离去之后，南下的部伍一下子少了很多。</p>

“大王。"右长史刁膺上前，欲言又止。</p>

石勒摆了摆手，道：“君勿复多言。”</p>

刁膺聘然。</p>

石勒轻轻一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些？邵勋此人胆大包天，偏又稳重无比，他现在把刀顶到了我的小腹之上，我若还想这想那，岂非笑话？若丢了邺城，朝廷会发兵为我夺取吗？哈哈。尽集大军南下，便是天子亲至，这军也撤不回来。”</p>

刁膺默然，片刻后拱了拱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