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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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p>

顾杨想要离开贫民窟，成为一个军人的愿望，来源于他还年幼时。</p>

顾杨对他的父母并没有什么记忆，相比这种对于他而言过于虚无缥缈的概念，他率先有所认知的，是“英雄”与“拯救者”。</p>

数十年前星际盗匪肆虐，顾杨有记忆以来，就是生活在一颗没有官方驻军的荒僻星球上，盗匪横行，无法无天。</p>

这种令帝国鞭长莫及的边境星球的贫民窟，是这些盗匪们最热衷于盘踞的地方。</p>

像顾杨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子，往往都会成为盗匪们欺凌的目标。</p>

那些过着刀尖舔血的星际盗匪谈不上什么人性和道德。</p>

被抓住之后，殴打与折磨几乎是家常便饭，运气好点的会被带去他们的船上，运气不好就死在当场了。</p>

顾杨属于运气不好的那一批。</p>

但在他被打断手脚扔到角落里即将死去的时候，有一支侦查军路过，将他救了下来。</p>

后来他们那颗荒僻的星球终于有了驻军，张牙舞爪的盗匪们接连失去了阵地，最终从那颗星球上销声匿迹了。</p>

贫民窟依旧是那个贫民窟，但需要防备的横祸之中，少了那些盗匪的威胁。</p>

而被粗略治疗过，留下了一条命的顾杨，也悄悄拥有了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孩子不应该拥有的梦想。</p>

没有见识过更多色彩的小孩子想法简单极了。</p>

——他想成为英雄。</p>

他在那个小骷髅的眼里看到了光亮。</p>

那光亮顾杨十分熟悉。</p>

那是在令人窒息的尘泥中挣扎着的人，在终于遇到救命稻草时所迸发出来的生机。</p>

于是顾杨向那个小骷髅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掏出了随身带着的药剂。</p>

对方在看到药剂的瞬间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强行止住了退却的脚步，抬着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p>

顾杨拿着药剂，蹲在原地没动，他跟这个瘦脱了形的小骷髅对视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没有逃跑的意思，才说道：“药。”</p>

小骷髅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气音，磕磕绊绊的嘶声半晌，才顺利的蹦出了一个字。</p>

他说：“苦。”</p>

说实在话，顾杨从来没在贫民窟见过娇气到会嫌药苦的小孩子。</p>

——毕竟很多变质发霉的东西也很苦，但为了不饿死，也是要吃的。</p>

不过顾杨对于遭难的小孩子向来耐心。</p>

他摸遍了全身上下，好不容易摸到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在这间破旧衣服里的糖，蜂蜜味的，然后塞给了这小崽子。</p>

“吃糖，吃糖就不苦了。”</p>

他哄着小骷髅吃了药，把那颗糖拆了塞进他嘴里。</p>

小鬼任他动作，含着糖，也不挣扎，只瞪着一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p>

顾杨塞完了药就准备离开了，他不可能带走一个贫民窟的小孩子，就像曾经那支侦查军不可能带走他一样。</p>

但这小鬼却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后面，走得跌跌撞撞。</p>

顾杨本来没准备理，想着等这小鬼跟不上了就不会跟了。</p>

但他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背后那小鬼大着舌头喊了一声：“咕呀。”</p>

顾杨脚步一顿。</p>

于是又听到了一声：“顾呀！”</p>

顾杨转过身来，纠正：“是顾杨，你知道我？”</p>

“知道、顾杨。”</p>

他像极了一个哑了许久重新获得了说话资格的人，大着舌头，磕磕绊绊，陌生又艰涩，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词出来。</p>

“顾杨。”</p>

“少将！”</p>

“亮！”</p>

顾杨微怔：“现在是中将了。”</p>

“中将。”小骷髅学着重复了一句，又接着磕磕绊绊地说道，“是恒星……太阳！”</p>

“想、变人。”他说完这句沉默了许久，似乎想要说明什么，思考半晌却找不到表达的方式。</p>

最后他看着顾杨，伸手拉住了顾杨的衣摆，说道：“英雄！厉害！”</p>

顾杨至今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p>

在面对接连两个梦境变成现实的无能为力之中，在隐瞒着无人可知的自我否定之下，干哑而艰涩的“英雄”之声像是浇灌在废墟焦土之上的甘霖，将岌岌可危的他从深渊边界拽了回来。</p>

顾杨请了一个月的假期。</p>

这一个月里，他接纳了这具小骷髅。</p>

他教会了这小鬼正常的表达、少许的文字和思想，和一些正常人类该有的共情。</p>

痛的时候会皱眉，高兴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p>

人们通常会喜欢不具备攻击性的人，比如总是笑着的，以及说话轻而软的。</p>

他细致的将这些本该是人之本能的东西掰碎了，一点点教给对方。</p>

同时也知道了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是在学习贫民窟外一个小女孩在对待流浪动物时的姿态。</p>

这个小家伙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人。</p>

而在顾杨的身边，他的学习进度相当喜人。</p>

那时顾杨多少对对方的出身有了些猜测，在即将离开的贫民窟回去的时候，顾杨终于问了对方的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