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鲤江水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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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力量……”</p>

虞寄风在江面晃了一圈, 随手将滔天巨浪拨开，顾自沉思：“去哪儿了？虽然有所掩饰，但隐约有一丝死灵的气息……不过, 下面有鲤江水府，如果传闻属实，有些死灵气息也很正常。会是又一个野生奇遇么？”</p>

他一边自言自语, 一边跃上浪巅，随着风浪忽上忽下，对苦苦挣扎的保宁号视若无睹。</p>

最后, 他纵身一跃，在新船的桅杆顶端单脚而立, 抱臂俯瞰。</p>

下方一片混乱。木板碎裂，没来得及上船的修士纷纷跌落，船上有一些第三境修士竭力救援, 但更多人选择袖手旁观。</p>

一片断裂的木板被江浪抛起，又急速落下, 顷刻穿透了一个倒霉修士的胸膛。鲜血在水中氤氲片刻, 就被下一个浪头吞没。</p>

荧惑星官看着这一幕，面上仍然带着悠悠的笑, 没有任何反应。</p>

“……荧惑星官，你未免太过分！”</p>

扮成老妇人的顾老师腾空而起, 再也管不了身份暴露。她双手一扬, 写出一枚飘逸柔润的“绾”字。书文化为粉白色的光带，自她手中飞出，将新船裹了个结结实实。</p>

又有部分光带分出，尽量抓住江中的幸存者。</p>

青色衣裙的女人双手挽住光带，凛声道：“稍安勿躁, 互相救援！我会稳住船只，谁若敢浑水摸鱼，明光书院便永不招录！”</p>

船上人群一寂，甚至来不及太多惊讶，就在铺天盖地的风浪里努力求生。</p>

顾老师悬空而立，一边挽救众人，一边对荧惑星官怒目而视。</p>

“虞寄风，我敬你是五曜星官，却不代表明光书院怕了你！”她厉声喝道，“今日之事，我必然会如实上报，司天监若有包庇，休怪御史台上疏弹劾！”</p>

荧惑星官瞟去一眼，笑容不改。他的高马尾在风中狂舞，深棕色的桃花眼里氤氲着淡红星光。</p>

“请便。”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p>

顾老师握紧了手里光绫，眼中全是怒火。她喝道：“因为你，刚才一瞬便有十余人丧命，还有八人不知所踪，你竟然毫无悔过之心？！”</p>

虞寄风放下手臂，两手揣兜里，换了一只脚站在桅杆顶。</p>

“我为什么要悔过？”他说，“考试选拔嘛，哪有不死人的，我帮你们先筛选一回，怎么还怪我？要是怕死，就别考试咯。”</p>

“你……！”</p>

“哦，还是说，你们明光书院就是想培养一群贪生怕死的懦夫？那也难怪你们现在陷入麻烦，却没多少人敢站出来保你们喽。”</p>

星官语气中隐有嘲笑。</p>

顾老师似是被说中痛处，脸色一白，但随即，她神色重归坚毅。</p>

“我们的大道之争，与你无关！”</p>

她用劲一拉，又拉起几人，再问：“你推荐的云乘月也落了水，你竟然不怕她遭遇不测？”</p>

虞寄风顿时哈哈笑起来。</p>

“小顾，你搞错什么了吧？”他戏谑地说，“正是因为我看好她，才要搞出这么一出风浪啊！”</p>

他张开双手，像一只巨型的海鸟，又仿佛在拥抱世界。他周身的灵力罩忽然消失，大雨倾盆，瞬间将他浇得湿透，但他在笑，笑得分外畅快。</p>

“要进司天监的人，必先经历磨难；如果没有，就将他们扔到磨难中去！我们可不是明光书院那种温情脉脉的地方，我们是——”</p>

他仰起头，凝视着灰色的云层，一直看到深处的星空，那天意不可测的岁星网，还有岁星网背后的未知。</p>

“——这个天下，最后一道防线！”</p>

顾老师一愣，露出茫然之色。她隐约想起了曾听过的某些传闻，但此时风高浪快，她不急细问，也下意识将这话当成了荧惑星官又一次疯言疯语。</p>

她转过脸，在心中记下这一茬，便一心一意救起人来。</p>

却见荧惑星官停了笑，伸出手……</p>

风忽起，如一只只无形的大手，重重撞在了一人身上——正是船上那雪青衣衫的贵公子乐熹！</p>

他猝不及防，也根本无力抵抗，便在一众惊呼中跌落下船，消失在江浪中。他的侍从们发出吼叫，不假思索地跟着跳下，于是船边又是无数黑点坠落。</p>

顾老师不及阻止，又惊又怒：“虞寄风……！”</p>

“别生气嘛。”</p>

青年打了个响指，浑身水汽蒸发，而他笑容悠哉，眼神慵懒又冷漠。</p>

“虽说我不得不为难一番小云，但她瞧这人不顺眼，我就顺手帮她个忙，算是补偿。”他笑眯眯地说，“况且，如果传闻属实，鲤江水府需要九个人才能开启，正好缺个人，我就再送一个下去。”</p>

“鲤江水府……”</p>

顾老师忽然沉默了。</p>

她不再言语，忌惮地看了一眼青年，摇摇头，收束光带，往船上飞去。</p>

虞寄风居高临下，看她如何同众人解释一番，竭力安抚人们，不禁淡淡一笑。</p>

“明光书院的人都是些迂腐之辈，却也不算讨厌。”他自言自语，“嗯，就还是去这儿吧！小云啊小云，我为你这个曾孙女，可真是操碎了心。”</p>

他撑开一把油纸伞，整个人笑着消失在雨里。</p>

……</p>

云乘月还没醒，但她知道自己陷进了昏睡的状态。</p>

她努力想要醒来，意识却十分沉重，像被黑暗粘连在一起……像是鬼压床的感觉，拼命想睁开眼，几次都差点以为自己醒了，旋即就意识到，眼前模糊晃动的仍然是梦中的场景。</p>

不行，要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p>

她竭力想睁开眼睛。</p>

不过……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努力的感觉了。其他的事情全都忘掉，甚至连做这件事的动机也忘了，一心一意只想着去做，去努力，去朝向那个唯一的目标前进。</p>

模模糊糊地，她感觉自己好像睁开了眼，但也因为景象模糊，她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仿佛正趴在地上，现在她想支撑起身体，眼睛最好也能睁大点，才能看清四周。</p>

但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艰难万分。她好像回到了曾经的某个时刻，艰难地跑完几千米长跑，气喘吁吁，肺很痛，鼻腔很痛，后脑勺也突突地在痛。</p>

怎么这么累，干脆放弃吧，一觉睡过去就很轻松……不行，必须振作起来，她不想死在这里……</p>

云乘月倏然抠紧了地面。</p>

疼痛从指尖传来，终于让她真正睁开了眼睛！</p>

“呼、呼……”</p>

她竭力喘气，又马上观察四周的环境。</p>

她一旦清醒，识海与丹田也活跃起来。生机书文开始运作，滋润她受损的肌体，也让她稍微好受了一点。</p>

云乘月按住隐隐作痛的头。她感觉眉心的生机书文仿佛壮大了一点，但又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p>

现在重要的是……这是哪里？</p>

好像是个山洞……四周冰冷潮湿，光线来自两侧缝隙里的不明石头。她正坐在一个像石床的东西上。</p>

石床？</p>

云乘月再往旁边看，发现那里有一个大坑。从截面来看，好像是有人临时挖了一大块石头起来，放在这里作为石床。</p>

……既没有床褥，也没有干草，这石床和地面到底有什么区别。</p>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p>

她现在丹田几近干涸，可能是落水后为了自保而消耗空了。昏迷时身体无法自行吸收灵力，直到现在才能重新积攒。没有灵力，她连空间法器都打不开。</p>

等灵力恢复大半，体内暗伤——并不严重——也好得差不多，云乘月检查随身的空间法器，想取出丹药，却发现这里像是存在某种禁制，空间法器打不开。</p>

难道撞上法阵了……法阵？对了，之前看地图，鲤江这一段好像是有什么奇遇。</p>

幸好她为了以防万一，一直随身带着应急用的灵丹，就是怕遇到空间法器打不开的情况。</p>

云乘月翻出口袋。里面的丹药有一半都被水洇坏了，不能吃，但幸运的是还有一半算完好。</p>

她含了两粒在口中，用灵力蒸发身上最后一点水汽，就将丹药收好。此地状况不明，资源紧张，要谨慎使用才行。</p>

最后检查一番，云乘月才从旁边拿起玉清剑，站起身，试着沿唯一的道路往外走。</p>

山洞不大，但空气非常稀薄，这也是她之前不断喘气的缘故。</p>

很快，她走到了门口。</p>

云乘月停下脚步。</p>

山洞口有一层薄薄的光幕，上面流动着许多细小的文字。仔细一看，那些字都是篆体的“兵”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