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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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双手插着校服兜, 正要进教室，忽然被人叫住。</p>

“明溪。”</p>

赵媛抱着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眼圈红着, 眼神里流露出担心, 朝明溪走过来。</p>

明溪扭头瞥了一眼, 见到是她，招呼也不想打, 转身就往教室里走。</p>

自己辛辛苦苦跑腿跑圈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气运，可别一遇到赵媛，就又被她的光环给碾压没了！</p>

“等等, 我有话想和你说。”赵媛却连忙小跑几步, 拦在她面前。</p>

明溪看了眼自己的盆栽, 盆栽里的小嫩芽在赵媛走近来时，明显颤颤巍巍地摇曳了下, 并且直接停止了生长。</p>

明溪哪还能有什么好语气, 眉头直接皱了起来：“我可没话要和你说。”</p>

走廊上的一些人都看了过来。</p>

只见赵媛咬了咬嘴唇, 仿佛有点害怕明溪, 鼓起勇气道：“我只是，只是想来替鄂小夏向你道歉……”</p>

人美心善。</p>

走廊上的男生们脑海中顿时浮现这么一个词。</p>

这件事明明和赵媛没有关系，甚至鄂小夏还想拖她下水, 她却更在意赵明溪的感受, 第一时间过来道歉。</p>

明溪却压根没在听赵媛在说些什么。</p>

赵媛没穿校服, 身上是时下最流行的深蓝色水手裙，白色短袜，咖色小皮鞋。</p>

长发被发带捋到耳后，发顶左侧有个蓝色格纹的蝴蝶结。</p>

她看起来整洁、大方、柔弱、脆弱。</p>

总之是很多美好的形容词。</p>

明溪身姿修长，比她高小半个头, 眼眸微垂着，视线就刚好落在她发顶的蓝色格纹蝴蝶结上。</p>

明溪定定地看着那蝴蝶结，很难不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p>

两年前她刚来赵家时，拖着行李，行李是奶奶用藤编袋给她装起来的。被赵湛怀接到赵家之后，全家除了赵墨以外的人对她还算和蔼，她心中也满怀期许，期待展开新生活。</p>

赵母拉着她的手，让她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p>

然而等她出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带过来的旧衣服和奶奶的藤编袋已经被丢进别墅外面的垃圾桶泡了——赵母说以前苦了她了，要带她去买新的。</p>

明溪小声辩驳，那是奶奶留给她的。</p>

赵母不太开心，对她说：“你得适应这里的新环境。”</p>

当时十五岁的明溪很局促，她很想把奶奶给自己的东西捡回来，但是又怕这样会显得很矫情、麻烦精，惹这一家人不高兴。</p>

于是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没吃几口，打算等赵母上楼之后，再去外面拿回来。</p>

可没想到，等她天黑了再去外面找时，垃圾车早就把东西拉走了。</p>

那时候明溪难过了好几天。才意识到，这里的环境不是她换了一身衣服、和赵媛一样穿上小皮鞋就可以轻易融入的。</p>

她生长了十五年的北方小镇，通常都是第二天清晨，邻里之间互相寒暄几句，并帮忙把垃圾带到垃圾场。而在这里，保姆随时随地都会将垃圾清理走。</p>

她可能得费更大的力气来融入。</p>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明溪变得更加努力，如同她之前十五年努力钻研学习一样刻苦。</p>

她开始观察赵家人的衣食住行，注意他们吃完饭后漱口会漱几下这样的小细节，并且去学着做，从而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局促，努力让自己从容一些。</p>

那天买完衣服鞋子，赵湛怀带明溪去第一所学校办理转学手续时，明溪注意到学校里很多女孩子都在打量自己。</p>

明溪注意到自己与她们很不同——即便都是穿从商场里买来很贵的衣服，但是这些女孩子很会打扮。</p>

T恤衫会打结，百褶裙会心机地剪裁出别致的纹样。</p>

发顶也不全都和她一样乌黑长发披肩、什么装束也没有。大多都会戴一些颜色鲜亮的发饰，让她们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一看就走在潮流前端。</p>

明溪被她们盯着看，被看得脸颊都在自卑发烫，恨不得躲起来。</p>

她又一次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衣服与长相的区别，而是从小被时尚杂志陶冶、和夏天没有空调冬天冻着手读书的区别。</p>

她要想融入，可能还得再努力一点、更拼命一点。</p>

回来之后明溪一边用新手机新电脑学习着这些，一边观察赵媛是怎么做的——赵媛是她身边最好最漂亮的例子。</p>

明溪拿着钱打算先从买一些发饰开始。</p>

第一次买，她看花了眼，不知道该买哪种。想着赵媛头上的那种蝴蝶结，总不会出错，于是也买了两个。</p>

当天回家，她很开心，想拿着买好的东西去问问赵母，看看自己的审美能力有没有进步。</p>

然而却在经过赵墨的房间时，听见赵墨的声音。</p>

赵墨讽刺地说：“新来的那个就是个学人精，什么都要买和媛媛一样的。你去哄哄媛媛。”</p>

对面的人是谁明溪不知道，但总之不是赵湛怀就是赵母、或者赵宇宁，就是这一家子人。</p>

那一天，明溪慌慌张张匆匆退回房间，将买的发饰藏进最底层的柜子里。</p>

她眼泪大颗大颗流了下来。</p>

待在赵家这两年，明溪飞速成长，几乎是被逼着以最快的速度蜕变。</p>

她终于能昂首挺胸，融入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就像是从小生长在这里的那些女生一样。</p>

从容不迫，且应付自如。</p>

也懂得怎么展示自己的美。</p>

当别人看过来时，便大大方方地让别人看。</p>

如今十七岁的明溪内心自信，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即便穿校服、背着旧书包也坦然无畏。</p>

再去看十五岁的自己时，自然便觉得当时的自己太过胆怯卑微、太在意别人的眼神、甚至尖锐。</p>

但明溪不想否定自己。</p>

毕竟当时那个谨慎敏感、刚刚从北方小镇来到这座城市的她，也的的确确就是她赵明溪。</p>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明溪觉得原文把自己定义成恶毒女配，是有道理的。</p>

站在赵媛的角度，可不是嘛，自己一来，就吸引了全家的注意力，学着她买发饰。还小心翼翼地做菜，讨好着家里人，妄想夺走落在她身上的宠爱。</p>

不过，那已经是之前十五岁渴望关注和爱的赵明溪了。</p>

现在的赵明溪两手一揣，谁也不爱，一心只想考大学和活命。</p>

她注意力拉回赵媛身上，就听赵媛还在道：“……而且我觉得当中也有我的错，我没及时发现你们俩的矛盾已经这么深了。”</p>

明溪看了眼课间走廊上的人，没有二十几个也有十几个，都听着赵媛在这里对自己道歉，好像是自己得理不饶人似的。</p>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既然是她的错，你为什么要大庭广众之下替她道歉？为了表现你人美心善？”</p>

明溪忍不住道：“既然这样，华国和美国打起来了你是不是也要道个歉，因为你没及时发现两国矛盾？”</p>

赵媛顿时噎住。旁边的人顿时也噎住。</p>

明溪：“我只听说过加害人对受害人道歉，没听说过路人甲跑来对受害者道歉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加戏呢吗——除非你默认是你怂恿她干的。”</p>

赵媛泫然欲泣，赶紧道：“明溪，你不要这样误解我，她害我过敏，我怎么可能参与过她做的那些事情？你们一个是我亲人，一个是我朋友……”</p>

“哦。”明溪木着脸道：“她又害过你，又欺负我，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来替她道歉，你真宽宏大量——那以后街上有人杀了人，你也要拿着喇叭替杀人犯去道歉？”</p>

“……”</p>

走廊上一些听着的人也琢磨出不对劲来。</p>

是啊，赵媛当众说出鄂小夏害她过敏的事，可以说友情已经破碎了吧，现在又来替鄂小夏道什么歉呢。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弄得委委屈屈。</p>

乍一看感觉很善良，甚至善良到有几分圣母，但是仔细品品，怎么品出了白莲花的味道呢。</p>

赵媛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赵明溪好像不是以前的那个赵明溪了，现在的赵明溪不会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而是能三言两语将人心扭转到她那边去。</p>

说话沙雕还博好感。</p>

先前赵明溪一直戴着口罩，身边没什么人会帮她。但是现在她摘了口罩，这么漂亮，颜即正义的颜狗都忍不住对她宽容几分——就像是以前对赵媛宽容一样。</p>

“一点小事为什么会被你放大成杀人和两国战争？”赵媛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开始发生变化，焦灼地道。</p>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明溪打断：“哦，现在又是一点小事了，刚刚你眼睛通红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找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呢。”</p>

周围的人：“噗——”</p>

赵媛：“……”</p>

鄂小夏：“……”</p>

她在不远处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爽是怎么回事？</p>

她不是讨厌赵明溪的吗？！</p>

但是今早的事情发生之后，鄂小夏感觉比起赵明溪，她好像更讨厌赵媛这样，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有一大堆人前仆后继地维护她的人。</p>

赵媛不敢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她怕再说下去，周围的人都要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了。</p>

她匆忙将怀里抱着的资料拿给赵明溪：“你不是在准备百校联赛吗，这是我划的重点范围，希望能帮助到你。”</p>

她以为赵明溪起码不会抗拒这个，一旦她接了过去，那么还是自己宽宏大量不计较她恶语相向，帮助了她。</p>

但没想到赵明溪手都没从校服兜里拿出来一下：“不用了，我已经有了。”</p>

昨晚从图书馆出来时，图书馆管理员给了她一份重点，稍微辨认一下就知道那是沈厉尧的笔迹。明溪也没什么好不接受的，毕竟她和沈厉尧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沈厉尧是校竞队的人，又连年金牌，划的重点只会比赵媛手上这一份精准得多。</p>

赵媛心底已经笃定了明溪根本没真的打算好好参加百校联赛，她可能就只是这样对大哥说说而已，想表现出她学习很努力。</p>

赵媛也不想久留了，直接担忧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家？”</p>

“不回。”</p>

赵媛不想承认自己心底的确松了口气：“家里人都很担心你。”</p>

明溪听到这句话，嘲讽的视线看来。</p>

赵媛觉得自己宛如被她看穿了，下意识回避视线。</p>

接着听到赵明溪说：“别担心，你想得到的，是被我当做垃圾的，你想要就都给你好了。”</p>

“你——”赵媛想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哥妈妈他们，但是这话未能说出口，便一阵心梗。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打空了，使不出力的感觉。</p>

赵明溪以前很在乎很在乎家里的人，可现在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她真的不在乎了吗？</p>

赵媛离开的时候简直快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难看的表情。</p>

走廊上大多听见的人看赵媛的眼神都是有点异样。一个隔壁金牌班的女生经过时给明溪比了个大拇指：“姐妹怼白莲花嘴皮子利索，我喜欢。”</p>

明溪眼眸澄澈，回了她一个飞吻。</p>

但总有那么几个男生觉得赵明溪不可理喻。</p>

方才陪李海洋过来起哄的人都是常青班的人，与赵媛自然要熟悉得多，还没离开，旁观了事情，不自觉地就偏向赵媛。</p>

有个男生忍不住道：“见识了，长相这么好看，嘴巴却不饶人。”</p>

旁边的李海洋想拉他走，但是他还在继续道：“赵明溪，赵媛也是关心你，你能不能别一句句夹枪带棒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嫉妒她呢！她都快生日了也没见你一声生日祝福。”</p>

少年少女的喜欢果然浅薄，只是看脸。</p>

明溪不想理会这些男生，但也不想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这里评价自己。</p>

她刚要开口，窗户就被猛然“哐啷”一声推开了，傅阳曦阴寒着一张脸：“嫉妒她？嫉妒她不如赵明溪的长相还是不如赵明溪香甜？！你们搞清楚，赵明溪有我当同桌怎么可能嫉妒别人？那个叫李鲸鱼的，你看什么看——”</p>

傅阳曦话还没说完，眼见着他差点从窗户翻出来，走廊上的人溜了，几个常青班的人逃也一样窜下楼。</p>

明溪：“……”</p>

香甜？</p>

明溪怀疑傅阳曦是不是语文没学好，没搞清楚人和甜品的区别。</p>

明溪回了教室，在座位上坐下，没忍住对傅阳曦道：“他叫李海洋。”</p>

柯成文：“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