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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不出有多少人,只有刀剑相撞的声响接连不断,间或有利器刺破衣料刺入皮肉的艰涩声响,可始终没人出声。
没有交谈,没有□□。
像是一场训练有素的刺杀。
衔池紧紧捂住嘴,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些让人牙酸的声音上挪开。
这可是在护国寺里,这些人疯了不成?
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
她倒是可以一直藏在这儿——只要没人发现,但她要是没在明月醒之前赶回去,可就不好解释了。
好容易等到外面没了动静,她按捺不住,轻轻推开一道小缝朝外看去。
门大敞着,满月照进来,照亮一地血色。
粘腻的血犹在地上缓慢流淌,横七竖八的几具黑衣尸身间,只一道身影立着。
他侧对着衔池,脸上半边的银色面具映着幽幽月光,正擦拭着手中长剑。
佛法庄严,金身佛像高坐木制莲台之上,垂眸俯瞰世间,无悲无喜。
他那副银色半边面具上都溅上了血,素色银线的衣袍上血迹团团晕开,触目惊心,宛如自十八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那人倏而微微侧过脸来,正对着衔池的方向。
银色面具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衔池的手骤然紧攥。
她认识这个人。
何止认识,他的身形,他的眼睛,甚至他笑起来时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她都曾被勒令熟记于心。
大周太子,宁珣。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银光一闪,那柄方才还在他手里的长剑铮然插进她藏身的矮橱,甚至切断了她鬓边几缕发丝。
她下意识往后一仰,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出来。”
她是想出来的,但方才那寒芒一闪,像极了镇国公府后院湖边那一支冷箭。
她经历过一回,记忆犹新。在湖中溺毙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上来,连带着心脏都被冻结了一霎。衔池急促呼吸了几口,勉强扒住了橱边。
宁珣没了耐性,两步走过来,拔出长剑,弯下腰一把将里头藏着的人拽了出来。
衔池猝不及防对上他双眼——刚开了杀戒,他眸色阴沉,望过来的视线不辨悲喜,让人瘆得慌。
同他从前望向她的目光一点也不一样。
长剑在他手上泛着冷光,仿佛下一秒便能把她刺个对穿。
她冷不丁被拽出来,根本站不稳,摔坐在地,再抬眼对上的便是尚带着血迹的剑尖。
生死攸关之际,她却只想起最后东宫的那场大火。
那是她头一回忤逆了池家的命令,在意识到他们终于要下杀手时,她不管不顾跑回了东宫。
火势浩大,她赶到时,只见烟尘缭绕而上。事出突然,冲动之下她迎着火光冲了进去。
里头的黑烟太浓太呛,她穿行火中,捂着口鼻,有一霎似乎远远看见了他。可烟尘迷了眼睛,衔池努力辨认着,焦急喊了他一声,远处那人在火光尽头转身——刹那间,一块正燃着的横梁坠落在她跟前。
她退开几步,再抬头时,便不见了人影。再后来,她意识模糊,不知被谁救出来,才捡了条命。而从里头活着出来的,只她一个。
衔池再有意识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住,她望着火光被一点点浇灭,看着自己烧焦的裙角,心里想的是——若是方才给她足够的时间反应,她不会闯进去。
毕竟,她进东宫,为的就是这一场火。
眼前人同记忆里火光尽头那道身影重叠在一处。
宁珣看见她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眼中似有一霎盈满了沉沉哀戚。
他这才注意到眼前人过分苍白的脸色。
看这样子,估摸着是早在他们交手时就吓着了。胆子这样小,倒不像是谁家派来的暗探。
他今日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况且她身上衣饰不俗,想必不是独自上山,若在这儿杀了她,惹得她同行的丫鬟在寺里闹起来,反倒麻烦。
宁珣索性收了剑,蹲下身来看着她,声音仍发冷,“什么人?来这做什么?”
他该是服了什么改变声线的药。
他探寻的目光太过强烈,带着些咄咄逼人的质询。衔池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还能是什么人,香客而已,在寺里住一段日子,好”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力度大得像要卸掉她下巴,强迫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银色面具上有一滴血沿着纹路滑落下来,滴落的那刹,她眼睫也跟着颤了颤。
于是她只能看着他,磕磕绊绊说完:“好祈福祝祷。可是人太多了,我想求个护身符,怕排不到,又听人说,这边虽然废弃了许久,但佛像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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