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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骏那条新闻在网上闹了两天也就不了了之。
社会新闻层出不穷,有后续报道说何家赔了笔钱,服务员同意私下和解。
再然后就没下文了,陈文港不觉得特别意外。
这社会有光亮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面,不管好是不好,每一天就这样运行着。
这天是他预约去看医生的日子,天公不作美,头天夜里就下起瓢泼大雨。
到早上,雨势终于小了,但还没有停的意思。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去医院,拿着伞,打了辆车,一早悄悄地走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天气糟糕,就诊的人却一点不少,在医院里挤挤挨挨如过江之卿。
郑家有家庭医生,也有固定的私立医院,但去那里等于没有秘密,一对账单就知道他看过什么科。自然,看精神医生并不算丢人的事,只是他还是不想为人所知。
精神科室单分出来,单独在一栋楼上,患者密度稍低。
饶是如此,做完各项检查,跑上跑下也耗了整个上午。
看诊的医生五十多岁,耐心听完他自诉,说起话也慈眉善目:
“惊恐障碍一般是由焦虑情绪引起的。它有可能无缘无故就会发生,也有可能因为某些特定的场合让你紧张,还有相当一部分患者,是经历了亲密的人重病或离世,因为长期的精神压力激发对死亡和失去依靠的恐惧。你说你的父亲十年前过世了,不排除和这有一定关系。那时候的创伤可能藏在你潜意识里,长大之后突然发作,也是有可能的。”
陈文港把手放在膝盖上,笑了笑。
这其实也是老生常谈,他久病成医,听过无数遍。
母亲去世他还太小,父亲去世的时候,让他明白什么叫天塌了。
但那时候他还有勇气往前看,他的生命里还有朝阳,不是残破的一团。
霍念生是他失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又翻了翻检查报告:“你是植物神经紊乱,不属于器质性疾病,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去心内科查查。按我的意见,不想服抗焦虑药也没问题,吃点谷维素和维生素B1,再给你开瓶阿普唑仑,急性惊恐发作的时候吃一片就行了。最主要的还是那句话,保持乐观的心态和健康的作息,少碰烟酒咖啡,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能积极寻求治疗,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陈文港起身道谢。
他提着装药的小塑料袋走出医院大门时,雨终于住了,天空仍是灰白的,空气几分凛冽。
每到下雨天,老城区孱弱的排水系统总是岌岌可危。街边积着一洼洼的水,倒映着行人来去匆匆的脚步,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太多表情。没有患者喜欢在医院长久逗留。
穿过人行横道,过了马路,一辆轿车驶过。
陈文港猝不及防,被溅了半身的水。
也得亏他脾气好,什么都没说,只是往道路里侧躲了躲,拧身上湿淋淋的衣服。
老街路况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到了雨天,稍微一过车就成水帘洞。
肇事车辆却去而复返,慢慢地又倒回来。
车窗落下,露出俞山丁的嬉皮笑脸:“陈老弟,真对不住!你这是来看病呀?”
俞老板务实得很,有钱的时候是“先生”,没钱的时候是“老弟”。
陈文港听得想笑,他走过去,俞山丁一条粗壮的胳膊架在窗上。
副驾座位上扔着一大袋药。医院的袋子是半透明的,里面包装盒模模糊糊,只能看出个颜色大小。但那些药并不难认,大部分是老年人慢性病的处方药。
俞山丁往陈文港手里瞥,却没辨认出他拎的是什么。
“你这一身都怨我了。”俞山丁咧嘴一笑,“你去哪?我送你。”
“没关系,不用了。”
“上来吧,我得负起责任呀。你这样去打车都不好打,没素质的司机要拒载的。”
他没有把那一兜药拿开的意思,陈文港便绕去后面,一拉车门,愣了。
他没料想霍念生也在车里。
霍念生今天穿得很商务,黑漆漆的董事套装,暗色领带,像刚开完公司会议,膝盖上放着平板,密密麻麻的文字。陈文港自觉移开视线。
霍念生在跟下属讲电话,但并没拦着俞山丁自作主张。
陈文港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他身边,关上车门。
俞山丁今天开的不是霍念生那辆张扬的劳斯莱斯,他问陈文港去哪。
陈文港又犹豫一下,却不是回郑家,报了个律师楼的地址。
这是金城一家知名律所,他要去见的是郑秉义的御用律师。
这种大律师平常忙得很,难得安排出时间,临时要改无疑不便,给人添麻烦。
霍念生终于挂了电话,笑着和陈文港打招呼,仿佛只是稀松平常捎一个朋友。
“你和俞老板刚刚一起谈了笔大生意?”陈文港问。
“其实是这样,前阵子我和他打赌,他输了,愿赌服输,给我当一个月司机。”
“我也是迫于无奈。”俞山丁豪爽大笑。“其实头些年我生意失败,险些破产,当时只有霍总愿意注资,拉我一把才算东山再起。我只好故意输给他。”
霍念生笑骂:“你还是省省吧。”
陈文港配合地露出一点笑意。
俞山丁自来熟,又插科打诨了几句。
俞山丁体格健壮,火力也壮,外面天凉,车上依然我行我素开着冷风。霍念生是西装革履,他倒不怕,只有陈文港半边衣裤被水浸透,贴在身上,靠体温阴干,衣服又冷又重。
他不习惯俞山丁这车,不知不觉,真皮座椅陌生的皮革味也让人胃里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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