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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港已经听明白了,脸色冷淡下来。

霍英飞意有所指,看看他的肚子:“所以可惜了,你要是能生,家里也不会亏待你的。你说是不是还是当女人好?挣得容易,名正言顺,做豪门阔太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又不

怀好意地感慨:“可惜你呢,从性别上就亏大了。你跟霍念生嘴上说是结了婚,充其量就是个自我安慰,是他骗你骗得太像真的,还是你自己也相信了?偷偷跑到国外,偷偷地办仪式,连个重要宾客都没有,你们管那叫结婚还是过家家?他就这样对

你,也没见得对你有多重视嘛。你是真不知道别人都在祝福你们,还是在看笑话吗?说不好听的,霍念生在国内的户籍信息都还是未婚呢,他就算再娶个女人都不算重婚罪,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书房里,霍振飞掸了掸烟灰:“那就这样吧。”

霍念生把二郎腿放下来,起身扯了扯下摆,给了他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往楼下走,远远看见拐角站了不止一个人。

陈文港忽觉腋下一紧,两脚突然腾空,是霍念生来到身后,玩笑地一把把他举起来。他原本正蹙眉瞪着霍英飞,此时惊叫一声,压低声音嗔怪:“干嘛?别玩了,快放我下来。”

霍念生依言把他放下,胳膊压在陈文港肩上,玩世不恭的语气讥笑霍英飞:“你是羡慕当女人,还是羡慕有两个亿拿?想要不如自己去讨老婆——算了,你切了下面那根比较快。

两人在后面把刚刚的对话听了一些进去。霍振飞隐隐听他扯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心里不算痛快。因此没有插嘴,气氛一时凝滞。霍英飞拉下脸去,眼珠转了转。

这时霍予翔上完洗手间跑回来:“我也要飞!”

他察言观色,偷偷看眼父亲,语气弱了一点:“堂叔……我也要。”霍念生扬眉,又一把把他挟起来,冲下楼去,霍予翔发出兴奋的叫声。霍振飞跟在后面抬声斥责,让儿子不要在房子里大喊大叫。

陈文港追上霍念生的脚步,门口一片嘈杂,管家又带进来几个霍家小辈,众人面面相觑。那几人过来打了招呼,猎奇和探究的眼神纷纷往陈文港身上瞟。

霍念生号称出国跟人结婚,那位结婚对象能勾到他这个花花公子,在风言风语里已经快成了狐狸精的形象。有些人之前是听过的,有些则完不知道。

不管哪种,都免不了多看看这个男妲己长什么样子。

霍念生懒于交际,扛着霍予翔去了后院,霍予翔还没忘了陈文港,伸手催他跟上。陈文港笑笑,反手关上玻璃门,留下一个瘦高的背影。

中午开宴。

霍恺山身体孱弱,需要静养,所有人到齐了他还没下来。

病人经不起吵闹,这个生日办得隆重,但没有高朋满座济济一堂的场景,前来祝寿的只有若干儿辈和孙辈,大多是霍家的男性成员,堪堪坐满

一桌,连外嫁的女儿都没叫回来。

陈文港坐在霍念生旁边,若非如此,他可能还要跟霍美洁面对面。

唯一在场的孙女是江彩,到吃饭时她才磨磨蹭蹭从自己房间钻出来。这次不怪青春期的孩子不合群,她跟陈文港成了席间最引人侧目的两个存在,一双双眼睛都在探两人深浅。

厨房给每个人上了一盅花胶响螺侯鸡汤,分到他们两个之前发完了。霍念生把自己的汤盅推到陈文港面前,抬起头,几道视线缩了回去。陈文港悄声摇头:“你自己喝吧。”

霍念生表情淡淡,舀起一勺喂他嘴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尝尝味道。霍三叔注意到这边,捏了捏额角,偏过头问:“又是怎么回事?”忠叔过来,犹豫一下,躬身解释:“大概是厨房里把人头算错了。”

霍三叔拧眉,不客气地斥责了两句,老佣人被当众下了面子,脸上讪讪且不忿。汤是靓汤,胶质满满,味美鲜甜,可惜喝得人不痛快。后厨很快重新补了两盅汤,江彩做出个不稀罕的表情,恶形恶气地推开。陈文港在霍念生耳畔调侃:“你要当心里面有没有人吐口水了。”

霍念生噗嗤一笑。

这时护士推着霍恺山到来。

他坐在主位,环视餐桌,凹陷的眼眶后面突着一双浑浊眼球,蜡黄的脸形容枯槁。如今霍恺山瘦得吓人,像骨头架子上包了一层皮。

上午霍予翔偷偷告诉陈文港,他觉得太爷爷很可怕。父母让他去陪太爷爷,哄老人家开心,他在那个巨大压抑的卧室里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但没敢跟任何人说出来。

陈文港在霍念生旁边,他并不起眼,众人扬起热闹的笑脸,听寿星致辞。霍恺山颤巍巍举杯,讲了几句勉励后人的话,但听得出思维还是清晰的。

满桌佳肴色香俱,唯独吃起来寡淡无味,少油少盐,是按病号饭的口味做的。儿子和孙子们以茶代酒,挨个起身,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已经说得不新鲜。这顿饭倒是结束得很快,霍恺山精力不济。

只有该江彩起身的时候,她对着那张行将就木的脸脑海空白,什么都说不出口。此前恨不得世界的人都来嘱咐,你能进这个家门都靠家主的一念之善,你要感恩戴德——

她只艰难憋出一句“生日快乐”。

也不重要了,霍恺山重新被推回房间,他

佝偻着背,福禄寿的祝福无法滋润干瘪的身躯。饭后众人纷纷下桌,陈文港正在发呆,霍念生在他耳边问:“走吧,去我房间睡一会儿。”陈文港还认得通往他卧室的路怎么走。

位置算不上太好,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位置,通风采光相对都一般。前世陈文港也曾来过霍宅——以一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的身份,只是那时候,严格来说这个房间已经不再算霍念生的了,被佣人腾出来,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已经不存于世的人,自然不需要自己的空间。

至于现在,霍念生的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色。装潢风格和大厅一样古老,实木地板和暗金窗帘奠定了深色的主基调。摆在外面的东西不多,但并没有条理分明的感觉,只有些微的凌乱表明里面有人住着,书架上没有任何摆件,玻璃后面是装饰用的大部头,名家经典,书脊烫金,怕是拿都没拿出来过。只有两排讲葡萄酒的杂志,大概还是主人亲手翻过的。

但在这栋暮色将至的大宅里,只有这方小天地是霍念生自己的地盘,有他的味道。陈文港一进屋就整个人松懈下来,这里没有任何探照灯似的目光再往他身上凝视。他把自己扔在霍念生的大床上。

家具的质量倒是过硬,这张实木床宽敞且厚实,四根高耸的床柱,床帷被挑起来挂在一边。陈文港身体放松,精神舒适,霍念生也坐下,随即陷到他身边柔软的床垫里。

暖融融的胸膛靠着陈文港的头发。他慵懒地勾起一条腿,勾住霍念生的大腿和侧腰,又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他怀里。霍念生想起什么,扔下他起身,去书架拿了本相册回来。

这是什么……你小时候?

对。

陈文港懒洋洋地,屈起一条胳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伸出去:拿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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