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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阴昼短,露重霜寒。
赵雅静立庭院内,无视周遭虫鸣纷扰,只闭着眼睛若有所思,不知立了多久,裙裾已有了被秋露侵湿的痕迹。
连秦风走到身后,她似乎都未察觉,秦风不由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赵雅睁开眼,道:“没什么,只是想听听虫子叫声,放空下思绪。”
秦风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虫子?”
“现在也是。”
“那还听虫子叫声听得入迷,这像是谷玄牝才会干出的事,可别告诉我你在这种时候觉醒了可疑的爱好。”秦风笑着道,话语间却听不出几分打趣,几分认真。
赵雅突兀道:“今天的天。黑得格外早呢。”
“入秋这么久了,自然一昼短过一昼,何况这连阴多少天了。”秦风抬头,头顶早已黑沉沉的一片,无星无月,颇显压抑。
赵雅收拢被风吹散的秀发,道:“风转凉了,今晚,这雨就该落下来了吧。”
秦风感慨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是不知,我们是否还能看到今晚的落雨啊,顺便一说,岔到天气上,你这话题转的真生硬。”
“是吗?我想说的是,秋雨一落,寒虫无声,我讨厌虫鸣,但今晚除外,因为这是它们最后哀鸣,死期将至,无能为力的哀鸣,总是格外悦耳。”
赵雅淡淡说着,秦风却从她话语中听出一股狠意,秋风骤紧,寒意袭人,让衣衫单薄的她不禁打个寒颤。
而庭院周遭,随着秋风吹过,隐约可见树丛荫蔽处数点寒光颤动,一闪即灭。
“你安排的?”见到隐蔽之处暗藏刀兵,赵雅问道。
秦风道:“若真动起手来,天女修为,加上谷玄牝的蛊术,公子不在,只凭我们两个,怕不好应付。”
赵雅摇头道,“加上她们,也无济于事。”
秦风道:“至少能照应着楚颂,她是关键,不容有失。”
“说到楚颂,她人呢,还再拖延吗?”
秦风叹道:“小丫头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终究会来的,喏,说曹操曹操到。”
秦风扬扬下巴示意,便见所指示的方向,楚颂和韩赋联袂而来,楚颂步履迟缓,仍带犹豫,而韩赋则在后小声催促。
赵雅秀眉微皱道:“你来得迟了。”
“雅姐……”楚颂垂着头道:“我还没做好准备,无法将寄身蛊对天女造成的精神损失降到最低。”
“谷玄牝可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要开始了,进屋吧。”赵雅不留商量余地,转身率先向房内迈入。
楚颂似还想放弃,紧随赵雅道:“雅姐,这事真不要公子等来决定?若是错了,妄害了天女不说,也错失这唯一的了探出谷玄牝寄体的机会。”
“你到底是在乎错失机会?还是在乎与你素不相识的天女?”赵雅反问道
楚颂一时语塞,赵雅则继续向前,道:“何况你还不够了解公子,传言已传得上下皆知,公子此时必已有所听闻,那么,此时还未出现,若非他已遭暗算,不能来了。那便是他——”
“——已经来了!”
说话同时,赵雅推开房门,赫然可见见房内一道傲然身影背身而立,即便身处暗室,仍如虹霓生辉,夺人注目,此时手捧火折,点亮了桌案上灯火,一灯如豆,照出公子翎孤高桀骜的面容。
“公子?”
“公子你真的来了?”
身后楚颂、韩赋不由呼出,赵雅却不显意外,向前盈盈一礼,“参见公子,公子果然在此。”
“不必多礼。”公子翎搀扶起赵雅,却在接近她的时候,小声在她耳边说,“以天女为胁,逼我现身,不都在你的计划中?不过接下来,可不会再顺着你的意了。”
赵雅面色一凝,而“公子翎”已转身斜倚榻上,以手支颐道:“都已入夜,你们兴师动众的来这做什么,探望伤病吗?本公子倒不知,你们几时与佛门天女有了这般交情。”
公子翎发问,三姝却皆不答,韩赋见状微微蹙眉,上前代为答道:“回公子的话,是山庄内有了传闻,说天女凌心便是谷玄牝的寄体,具体是这样的……”
韩赋正欲说明详细,公子翎却信手一摆,打断道:“不用说了,本公子没太大兴趣,若是有了传言,本公子便要随之起舞,那再多时间也不够用的。”
韩赋劝道:“可谷玄牝的身份成谜,这是为数不多的线索,总要验证真伪,公子,我们知晓你素来怜香惜玉,可也不好为了外人,陷山庄姐妹于危境。”
公子翎道:“这么急切,就只是为了山庄安危?你就没想过为你死去的夫君报仇?”
韩赋一怔,随后凄然道:“我……我也不知道,同床二十余载,我连铁山曾是蛊奴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该不该为他报仇,但我确有私心,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我夫君为何而死,请公子念在韩赋曾在山庄为婢的苦劳,成全这点私心!”
韩赋说着就要下跪,却见公子翎一拂衣袖,劲力充盈,让韩赋跪不下去,随后又听公子翎道:“想知道谁杀了你夫君,何须这么麻烦,杀他者不就站在你身后吗,回头看看便知。”
“在我身后?难道……”公子翎轻轻一语,在韩赋耳中却不啻雷霆,她脑中仍混乱一片,身体却先兀自回身。
却见楚颂和秦风此时分立左右,而立在正后方的,正是赵雅。
“不……不可能吧。”韩赋难以置信,可脚下已本能的踉跄后退,与赵雅拉开距离。
赵雅却面色如常,道:“公子是说,我杀了铁山?”
“不是吗?”公子翎反问。
赵雅淡淡道:“公子说是,本该不是也是,但赵雅在此仍是忍不住想问一句,公子为何这么认为?”
公子翎将脚步已站不稳的韩赋扶到榻上,自己则起身道:“最开始,是觉得太巧。韩赋毕竟已经嫁出,虽没有与山庄断过往来,但一年最多来山庄一两回,小住几日便走,而谷玄牝这老蛤蟆更是多年未现身,怎这般巧,偏偏都同时在锦屏山庄撞上了,又恰好,死去的铁山被发现曾是蛊奴,而身上,又寄存着谷玄牝势在必得的寄身蛊。”
赵雅道:“无巧不成书,不然公子认为该作何解释?”
“巧合?”公子翎轻笑一声,道:“类似的巧合,之后还会出现很多次,所以先当不是巧合来解释吧。若不是巧合,铁山会来山庄就是刻意引导下的结果,那是什么引导他来山庄呢?”
“?是书信!”韩赋反应过来,脱口呼出。
“没错,便假设寄身蛊对谷玄牝意义非凡,所以需要寄身蛊送上门来,那该怎么办呢?铁山身上寄身蛊多年未用,早已假死,显然不是受控制身不由己得来送死的,那他为何会出现在山庄?”公子翎说着,看向赵雅道:“韩赋素来恪守规矩,来访山庄或是提前写下拜帖,或是收到山庄的邀约。从不做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而这次的情况是后者,韩赋收到了山庄邀请的书信,所以铁山才会随同而来,又命丧在此。而山庄这些年来,与她有书信往来的只有你和秦风。”
赵雅垂下眼皮,无视公子翎的目光,道:“公子怕是误解了,韩赋跟随公子最久,也算劳苦功高。所以都是我和秦风亲自写信,以示尊敬。但信是我们写的,并不代表邀约她的必是我们两个,韩赋在山庄中颇有人缘,其他姐妹若想见她,只要合情合理,我和秦风都不吝于代写书信。而这还不是唯一的可能,比如符有书负责书信的寄送,只要她有心大可伪造信件,以我们的名义邀请韩赋到来。甚至不一定是符有书,任何妖只要偷了给山庄的信鸽,都有可能给韩赋发出书信。一封书信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公子翎点头,道:“不错,只一封信确实不能证明什么,本公子一开始也未想到从这方面入手,直到我们发现符有书私下抄录往来书信。而其中,也包括这次寄给韩赋的书信,就是这封。韩赋,你再确认下,内容上没错吧。”
公子翎说着,取出一封书信交与韩赋,韩赋翻阅之后,仍是困惑,“内容上没错,信上提及了些的山庄近况,与我收到的那封相同。”
“那再看题头,这封信的题头是‘铁山、韩赋贤伉俪’,韩赋,你还记得,你收到的那封信,题头是什么吗?”
韩赋皱起眉头,思索许久后摇头道:“这……我收到信有些时日了,又受蛊虫影响记忆,信的内容倒好说,但题头称谓这种细微之处,真的记不清了。”
公子翎看向楚颂,又道:“楚颂呢?铁山遗留的行囊中,其中就也有一封邀请信,你还记得那封信开头怎么写的吗?”
楚颂同样摇头,道:“整理遗物时我看过一眼,但没觉得哪里异常,也就没有留意过。”
公子翎道:“是啊,只看那封信,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直到看到符有书私下抄录的信件之后,本公子却隐约察觉到不对劲,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依稀记得,原本那封信的开头,是‘韩赋吾妹’,而非‘铁山、韩赋贤伉俪。’,称谓之上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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