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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驸马,大公主脸上就多了为人妇的柔和,“鞠球做出来就是踢的,摆放在屋里岂非是无用物。”
旁人见了,皆称羡,女郎们都想嫁个爱重自己的郎子,能两情相悦,日子过的米里调油,就是女郎嫁人以后的期许了。
崔姣也听的羡慕,驸马甘为了大公主做鞠球,这点小事是不足挂齿,但世家子弟多矜骄自傲,驸马能放下身段宠妻很难得,他们夫妻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成婚六载尚无儿女罢,不过大公主与驸马还年轻,有儿女是以后自然的事情。
崔姣禁不住想到自己,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若无崔氏长房和张家做鬼,她也不会进东宫,太子难伺候不说,还要与妖魔鬼怪打交道,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以前有想过寻个稳重踏实的郎子,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能互相扶持便好,现在倒好,每日担心自己会没命,能活着都是万幸了!
众人还围在大公主身侧,婢女将鞠球放在草场中央,五公主率先走过去,大公主和贵女们才纷纷上场。
分了两队,一队由五公主领头,一对本是由大公主领头,但大公主说,这场蹴鞠会是五公主要跟崔姣较量,就由崔姣顶上了,崔姣面对五公主要比襄王谦让,先让了五公主首球,五公主朝球门方向边跑边运球,心内得意,这贱婢也不过如此,她四哥竟打不过一贱婢,反遭其致伤,还得她来教训人!
可她没得意多久,脚下忽如一阵风过,未及反应,球已经到了崔姣这里,崔姣不慌不忙将球踢给了大公主,回眸冲她嫣然一笑,差点将她给气背过去,但她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还想去抢球,却被其他人给拦住,眼睁睁看着大公主将球踢进了风流眼。
这才是开始,紧接着第二球、第三球,她连鞠球都摸不着,崔姣牢牢护住鞠球,最终再送到大公主脚上,由大公主亲射球门,明眼人都看的出,崔姣球技远胜五公主,五公主再踢下去,丢丑的只会是她自己。
五公主焉会看不出,踢到一半不踢了,气的骂崔姣,“死狗奴竟敢戏弄我!”
崔姣敛眉静默。
大公主收起了笑,“五娘的礼教跟谁学的?哪里还有淑女的样子?这般粗鄙不堪的话也敢说,还不快给崔掌书赔罪。”
虽说皇帝疼爱女儿,可也得顾及体统,五公主言语泼辣难听,传出去也是皇家难堪。
五公主被拿住了话头,只好跟崔姣致歉,“请掌书见谅,我说话有失分寸。”
崔姣四平八稳的受了这句话,笑吟吟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五公主想再骂她却没胆,登时气红了眼,她递眼色与傅姆,傅姆便寻借口说王贵妃还等着她回宫,便匆匆离开了。
崔姣攥着帕子擦汗,这下可算把王贵妃、襄王、五公主得罪完了,都怪大公主和太子这对姊弟,想要教训人自己不出手,拿她作梗,日后遇到这些人她更得小心行事。
一场蹴鞠下来,贵女们浑身香汗淋漓,分别去厢房换了身衣裳,坐下吃了杯茶,才告辞离去。
崔姣留在最后,大公主拍拍她的手,和她说交心的话,“可能你不知道,这几年三郎身前无人照顾,阿娘着急过,送了宫人过去,三郎孤僻的很,根本不喜人近身,宫人都被他给轰走了。”
崔姣脸上热的还有红晕未消,好似羞涩般,静静听她诉说。
“其实这都是他的心病作祟,”大公主叹口气。
崔姣想,这哪是心病,分明是疯病,发起疯来能杀人,侍奉他的人才可能会被吓出心病呢。
婢女新端了茶水菓子上茶床,大公主问那婢女,“你叫人去少府监一趟,我有客要待,让驸马不必回来陪我用午食。”
崔姣屁股都快坐不住了,大公主竟是个话痨,瞧她这意思还要跟她扯话到午后,她对太子的事不感兴趣,拉着她说这些,她又不爱听。
“……驸马总不能饿着肚子当值,”崔姣很为难的样子。
大公主摆摆手,“监衙供了廊飡①,不回来吃也饿不坏他。”
崔姣只得继续听她絮叨太子的那些陈年旧事,“阿耶的儿女众多,总有偏爱的,可对三郎却很严厉,那时三郎才十来岁,还没现在的怪癖,总想做些能让阿耶注目的事情,有一年秋狩,三郎在猎场上拔得头筹,阿耶面上有光,赐了自己豢养的白鹘飞将军给他,三郎每行猎都会将那只飞将军带在身侧,但不久,三郎被照顾自己的傅姆持刀行刺,阿娘赶到时,地上是飞将军和傅姆的尸体,是血,他昏倒在床上,从此后,就成了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崔姣想啧嘴唏嘘,太子现在性格冷峻,没想到小时候也会期盼父亲喜爱他,就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脾性,人嫌狗憎,要不是太子,谁会喜爱他?
崔姣眼露怜惜,“原来太子殿下以前这么凄苦……”
大公主与她惺惺相惜,“现在好了,三郎身边有你服侍,我跟阿娘很放心。”
再凄苦也是锦衣玉食,比穷困庶民好多了,有什么叫苦的。
崔姣干巴巴笑了笑。
大公主自觉跟她投缘,又和她说了许多太子小时候的趣事。拖拖拉拉到午食后,才放崔姣离去。
崔姣出了郑府,坐上回东宫的马车,心里好奇这边坊内住着哪些人家,便掀开车帘往外看,安仁坊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个个光看大门便觉阔绰富贵,张侍郎家在坊内西边角,府邸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崔姣冷眼瞧着那边,在崔氏眼中不可得罪的张家,放在长安城里,也不过如此。
行过了一条街,正好到春明门,临近西市,这附近开了不少酒肆,不乏有妖娆美艳的胡姬揽客,崔姣眼尖看到大公主的驸马从其中一家酒肆出来,看起来喝了不少酒,搂了把胡姬的细腰,往胡姬半敞的前襟内塞了一块金饼,才踉踉跄跄上马车往太极宫这边来。
应是回少府监。
崔姣连忙放下车帘,压不住震惊,不是说驸马和大公主恩爱吗?驸马怎么会在这酒肆中与胡姬暧昧不清?
她不想掺和大公主的家事,装作不知道最好。
可一回身,便和木香大眼瞪小眼,木香道,“掌书,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大驸马?”
崔姣想说没看见。
木香气愤不已,“都说大驸马将大公主捧在手心里,没想到他敢背着大公主在外风流!大公主还蒙在鼓里呢!下仆回东宫就要向太子殿下禀告!”
木香咋咋呼呼,到时候崔姣也脱不了干系,崔姣只得无奈道,“还是我去禀明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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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绕了半条朱雀大街,耽误不少时间,崔姣回东宫都已是未时,崇文殿的小黄门来传,太子要见她,她这一身风尘仆仆,不好去见太子,女史们慌忙为她做了洗漱,才赶去崇文殿。
这个时辰,放在以前,太子是在崇文馆听三师三少授课,但如今太子还在养伤中,午食过后会小憩。
崔姣踏进殿内,熟门熟路的来到花梨木质房门前,先在门上敲了两下,竖起耳朵听里面男人低沉的一声进,才推开门进来。
太子侧身踞坐在金缕簟上,面朝窗,眼闭着。
打从崔姣胆大妄为亲了他,虽没治罪,却大有冷落的意思,现在人在跟前,他都闭眼不愿看。
诚如大公主所言,太子不喜被女人亲近,日子过的像苦行僧,碰了女人就像破戒。
崔姣略感不安,不会现在就此要发落她?那她亲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崔姣先服软,乖乖的跪坐在席前,弱弱道,“殿下召妾来何故?”
席上人阴着张俊脸,拿长长眼尾瞥视她,“你跟五娘踢蹴鞠了?”
崔姣无辜的颔首。
苻琰道,“五娘跟贵妃状告你戏耍于她,贵妃向陛下请求责罚你,被母后劝下了。”
崔姣就知道没好事,不想是五公主作祟,鞠球是五公主要踢的,没本事踢过她,反倒恶人先告状!
崔姣满眼委屈,泪汪汪道,“妾怎敢戏弄五公主,她今日要为襄王出气,不服妾胜过襄王,说妾使了阴招,要与妾比试,妾还让过她,她总进不了球,妾本不愿与五公主争锋相对,是、是她咄咄逼人的……”
她隐去了大公主从中推波助澜,大公主是皇后的女儿,皇后都把这事压了,她也不能再说大公主的不是。
她美眸垂泪,皎白雪腻的腮边染有绯色,显见是刚回来,热出来的,她哭哭啼啼之余还巴巴的望苻琰,神态露娇。
五公主得名的娇蛮,惯会欺辱人,苻琰当然知晓崔姣不会明目张胆的戏弄五公主,应是五公主欺负了她,她逼不得已才反击。
但马球赛上,崔姣敢借击球袭击襄王的马,致使襄王坠马。
她还敢亲他。
看似娇娇柔柔的小女郎,实则胆大的很。
苻琰拧眉道,“这次便罢了,不要和五娘再有交集。”
后面不用他再多说,就是要她退下了。
崔姣却坐着没动,帕子先拭掉泪,柔软着嗓子问他,“殿下还生妾的气么?”
苻琰面色更沉了,不说话,阴恻恻觑着她。
崔姣身体轻颤,恐他发病,果断转话说,“妾还有事要报与殿下。”
苻琰搭在膝上的手抬了抬,示意她说。
崔姣便将今日在酒肆看到大驸马的情形说了一遍,“搂了胡姬腰,还往胡姬衣服里塞钱了。”
她比划一下,往自己身上指了指,她换了件桃粉色窄袖垂领衫,里搭了清透薄绡明衣,这种着装是今下时兴的女服,崔姣有许多件,穿上身后,不止能看到漂亮秀气的锁骨,其下靡媚勾人的雪鼓粉缀被薄薄的明衣裹住,她身上还搭了一件半臂,将这隐秘的香艳皮肉掩去了大半,又像是故意引诱他来看。
太子眼睛定在她手指的地方,乌黑凝沉,半晌,他抬眼,两人目光相接,她从他眼中窥见了些许东西,一刹那就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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