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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哔——”
清晨,在杨展率舰队成功进入长江口的第二天,数万乘马驮着身穿甲胄的兵卒从北方南下,停在了一座看情况刚刚修复不久的城池东边。
“这就是扬州城吗?”
“怎么没书上写的那么繁华?”
“是啊,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
扬州城外,伴随着塔失、多尔和齐等人开口,马背上的朱高煦也扫视了一眼扬州城。
当初他们北上时,扬州城还在扩建,然而眼下却已经完整的修葺完毕。
扬州城南北长七里,东西宽五里,城墙厚约三丈。
整座城池开辟有五座城门,分别是大东门海宁门、西门通泗门、南门安江门和北门镇淮门,以及小东门。
一条运河横亘在渤海军与扬州城中间,不过在他们所处的运河东边却有许多兴建不久的建筑群。
想来,应该是扬州城无法容纳太多商贾进入城中,因此只能将商贾们安置在这运河东边行商往来。
如果朱高煦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商人会成为日后扬州城修建东城的主要动力。
“不要轻易破坏这里的建筑,关内不比关外,树木太少了,只能从西南顺长江运下江南。”
朱高煦交代众人,随后也拿出望远镜观察扬州城上。
他与扬州城间隔不过二里左右,正好处于南军火炮打不到的地方。
在他的观察下,扬州城的南北两侧似乎有营盘,应该是盛庸担心遭到渤海军炮击,从而调整的扎营方向。
“差不多超过二里了,盛庸还是记打的。”
朱高煦轻笑,随后对众人开口道:“驻扎营盘,尤其要注意北边的防务,塘骑放出二十里远。”
“末将领命!”众人应下,随后开始在陈昶的布置下扎营。
相较于朱高煦的游刃有余,扬州城头的盛庸则是面色凝重。
他站在城头,虽然相距甚远,但从那乌压压一片的规模,也能看出朱高煦的兵力恐怕真如云梯关守将所说的那么多,不下三四万。
“佥事,我们现在应该如何?”
指挥使孟涛询问盛庸,可盛庸却沉吟片刻,而后才道:“先拖,眼下已经是四月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梅雨季节,一旦梅雨到来,他的火器用不了,就是我们配合越巂侯将他们拿下的时候。”
“越巂侯到何处了?”盛庸询问起了三月二十八日南下的俞通渊与平安等主力,一旁的孟涛不假思索回应:“已经抵达邳州,距离此处不过四百余里,顶多三日就能抵达。”
“三日……”盛庸颔首,随后看向城外的渤海军。
以扬州城的防御,守住三天不成问题,届时只要俞通渊的万余骑兵抵达扬州北边,加上梅雨季节到来,那就是七万打三四万。
虽说渤海精锐,可盛庸并不觉得自己手中的两万在京听操精锐不如他们。
想到此处,盛庸也转身离去,继续加固扬州城防去了。
从清晨到黄昏,扬州守军没有等来渤海军的强攻,因为朱高煦根本不着急进攻他们。
他只要率领大军来到扬州,就足够吸引全江南的注意。
时间转瞬而逝,当夜幕降临,距离扬州三百余里外的长江入海口处,陈瑄也积压了一天的脾气。
他在廖角咀等待了许久,却一直不见渤海军进攻。
伴随着时间过去,他顶着红肿的眼睛坚持到了四月初五的清晨。
不过,他还没等来杨俅的换班,就等来了朝廷的抚恤船队。
船队从苏州出发,调集那里的常平仓和府库给昨日战死的弟兄分发抚恤钱粮。
“还好……”
看着抚恤钱粮运抵,陈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拉下脸皮去求林嘉猷还是值得的。
然而,当那一箱箱抚恤钱粮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陈瑄不淡定了。
“这……怎么是宝钞?”
甲板上,陈瑄抬头看着负责押运抚恤的官员,目光中充满诧异。
面对他的询问,那官员也无奈道:“苏州府钱粮不足,只能分发宝钞来作为抚恤金了。”
“那可有提高?”陈瑄连忙询问,毕竟朱元璋驾崩后,宝钞的价值开始在建文新政的作用下开始下跌。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一贯宝钞只能等于五百文钱。
“自然不可能提高。”那官员正色道:“眼下西南闹得厉害,朝廷没有足够的铜钱,只能用宝钞渡过难关了。”
“三军将士都是我大明百姓,应该要体谅朝廷的不如意。”
“户部算过了,算上抚恤的粮食和赏钱,一共是七万四千六百二十七贯宝钞,请陈都督清点吧。”
官员的话,不止让陈瑄心寒,更是让甲板上的所有兵卒心寒。
在他们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要战死了,可朝廷还是拿着宝钞来忽悠他们。
这样的的待遇与渤海军的待遇,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如何值得他们效死?
至于官员口中的所谓体谅,众人也嗤之以鼻。
没有钱,就甭谈啥理想,理想也不能当饭吃。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抚恤变相变少了,原本的抚恤还能让家人舒服过两三年,谋个生计,可眼下……
“在下知道了……”
陈瑄压着脾气开口回应,那官员见状也颔首后转身上了沙船,逆流向苏州而去。
他前脚刚刚离开,后脚甲板上就骂声一片。
“我们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朝廷就这么糊弄我们?”
“谁不知道宝钞是什么德行,三十六贯宝钞连三十石米都买不了!”
“娘地,这群狗文官!”
“老子在这里累死累活,他们在后面克扣老子的抚恤!”
一时间,叫骂声不断,陈瑄也没有阻止,兴许在他看来,朝廷也欺辱他们太厉害了。
旁人不清楚,陈瑄可是十分清楚。
朝廷不是没有钱,反而是很有钱。
从洪武二十八年开始,西南的金银铜矿不断运往京城,即便有以钞抵税和其它政策,但消耗的数量并不算大。
如今发宝钞给他们,完全就是糊弄他们。
“怎么回事?”
一时间,叫嚷声中响起了一道稳重的声音。
杨俅乘坐战船抵达了廖角咀,而陈瑄身旁的几名武官也给杨俅解释起了众人生气的原因。
面对他们所说的事情,便是连想着拉拢陈瑄的杨俅都觉得无语。
长江水师的重要性还需要言语吗?
这种时候,居然用宝钞来糊弄长江水师,这种手段,让杨俅都怀疑那位他从未见过的皇帝,是否是个痴呆儿。
哪怕前宋时期重文轻武,也没干出大敌临前克扣军饷、抚恤的事情吧。
“朝廷里那帮人到底在想什么?”
杨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不是自己厉害,而是庙堂之上昏招频出。
不过这么一来,自己倒是有了机会。
杨俅扫视了一眼义愤填膺的众人,倒是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准备等消息发酵。
伴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杨俅与陈瑄等人换班,让他们将朝廷的所作所为带往了崇明岛。
待夜幕降临,杨俅与陈瑄换班返回崇明岛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士气低落的兵卒们。
“去帮我请陈都督前来,就说有要事商量。”
杨俅回头看一眼自己的亲信,那亲信也作揖离去,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刚刚换班不久的陈瑄就带着疑惑返回了崇明岛。
杨俅令人在千户所内烧了一桌子好菜,眼看陈瑄抵达,杨俅也作揖道:“彦纯贤弟。”
“不知杨兄叫我来为何事?”陈瑄脚步停在了中堂,没有直接入座,而是直奔主题。
瞧他这副模样,杨俅也知道试图灌醉他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开门见山道:
“今日我回来后,发现军中谣言四起,许多兵卒都说要逃军,不知彦纯贤弟可知道?”
“自然……”陈瑄皱眉,他哪里能不清楚麾下弟兄为什么要逃军,说到底还不是朝廷让人干活还克扣钱粮吗。
“这消息若是传出,你我恐怕也要被庙堂之上的官员所针对了。”
杨俅侃侃而谈,同时瞥了一眼陈瑄:“不知道彦纯贤弟对渤海郡王如何看?”
“……”陈瑄明白杨俅想说什么了,毕竟一个渤海郡王的称呼,就能让他清楚杨俅恐怕想要投靠朱高煦。
他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分析了眼前的情况。
他的长江水师只有不到五千人,而平倭水师还有上万人。
此外,廖角咀北边的渤海海军数量恐怕也不会少,自己与他们二人交手,似乎毫无胜算。
陈瑄还在权衡利弊,可见他迟迟不开口的杨俅却开口道:
“实不相瞒,南江口已经放入了数十艘渤海战船,彦纯贤弟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代表什么。”
“哪怕你把消息告诉京城,京城就会为伱记功?”
杨俅轻笑,陈瑄也恍惚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杨俅居然瞒着他放入了渤海海军。
“现在投诚,兴许还能有功,若是再晚些,那……”
杨俅步步紧逼,陈瑄听后脸上纠结,可最后还是缓缓开口:“我……降了。”
“好!”听到陈瑄的话,杨俅当即拍手叫好,起身便对陈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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