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暗潮缓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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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煊甲从地上起身，满是笑容道：“听闻郭大人喜爱书画，前番卑职府中有下人从京师回来，特地带来朱圣人的一本珍本。</p>

“卑职乃是武人，圣人珍本落在手里，实在是诚惶诚恐，不敢玷污，所以不如就转交大人收藏，如此才彰显配德。”</p>

说着，宋煊甲又低声一句道：“此外，下官又寻得了一些白米、黄米，一同贡献给大人，以供大人府中伙食。”</p>

郭通史闻言大喜。</p>

朱圣人，便是朱熹了。</p>

在明初，朱熹就被请进了孔庙，仅仅排在孔子等人之下。</p>

他的珍本那可是难得贵物。</p>

至于那些黄米、白米，则是明朝各大小官员为了方便行贿，常用的术语。</p>

黄米就是黄金，白米则是白银。</p>

受了宋煊甲的大礼。</p>

郭通史脸上从不耐变成了温和，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嗯，你倒是有心了。”</p>

说完，郭通史让下人搬来一张椅子。</p>

宋煊甲不敢落座，只挨了半边屁股在上面。</p>

见他这般恭敬的样子。</p>

郭通史更加满意。</p>

他对永平府的武官并不认识几个，也不放在心上。</p>

毕竟他掌握着的粮钱兵饷，可以说掌握着这些武官的生死大脉，容不得武官对他不敬。</p>

而且他的身后，还站着朝廷的几位重臣，还有些个阁老。</p>

甚至在魏忠贤那里，也是留过名字的。</p>

双方坐下来后，宋煊甲又对郭通史恭维了几句。</p>

然后话题自然转到了此行的目的上来。</p>

“大人，那温越职责乃是管着山海关外，现在动静却扯到了永平府境内，瞧瞧他这几月的动作，又是从永平府这里强拉百姓前去屯田，又是声势浩大跨境剿匪。”</p>

宋煊甲诉苦道：“现在永平府内许多百姓只知道北方有个镇国将军，全然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官是谁，更不知道朝廷。</p>

“温越如此收买人心，现在看来没有什么，但心思昭然，未必……”</p>

郭通史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这永平府是朝廷的永平府，不是那关外的严寒之地，更不是某个人的，绝对不会出现唐末时候藩镇现象。”</p>

这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p>

宋煊甲立即站起来，赶忙道：“大人，下官是忠心为国，绝不会与那温越……”</p>

“哈哈哈……”</p>

郭通史笑着打断了宋煊甲的话，道：“你勤勉为国，本官是知道的，不是说你，坐。”</p>

“镇国将军在关外设立新堡，抵抗建虏，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卑职也是赞同的。</p>

“可是这设立新堡的百姓，却是从卑职等治下招人，或是利诱，或是威逼，那青牙军威势凶猛，卑职等面对此，也不敢去质问……”</p>

宋煊甲看了看郭通史的脸色，继续道：“可是这开春以来，准备是要春耕的，现在治下百姓军户不足，怕是要耽误春耕之事，这又影响到夏税秋粮征收……”</p>

宋煊甲说这话的时候。</p>

郭通史的脸色变得逐渐难看了。</p>

郭通史身为永平府的通判，负责永平府各州县卫所的征税之事。</p>

若是因为军户百姓逃亡，收税数量变少。</p>

这责任少不得要算在他的头上。</p>

眼下朝廷正是缺钱的时候，他要是完不成税务征收，就算是朝中有着靠山，征不上税，也是弃子一个。</p>

为了现在这个通判位置。</p>

郭通史可是花了不少的力气，若是因为这样被去职，他生吃了温越的心都有了。</p>

而瞧着郭通史的脸色变黑。</p>

宋煊甲再次加了一把力气，又道：“卑职还听闻，镇国将军打算征收商税，不论是关外的，还是我等永平府进入山海关的……”</p>

“啪！”</p>

郭通史很快啊，站起来，怒道：“真是荒谬，此乃与民争利之举，这温越怎么敢行此事？</p>

“再者，我永平府的商税，他区区一个山海关守备，只不过是暂代辽东经略，怎么敢征收的，真是不把本官等放在眼里！</p>

“这温越若是敢这做如此大不韪之事，本官定然联名其他同僚，一起上书弹劾！”</p>

看郭通史这般为国尽心尽力，义愤填膺的样子。</p>

宋煊甲却是心中有些冷笑。</p>

其实还不是郭通史如此愤怒，还不是为了他的利益。</p>

自从他成为永平府通判之后。</p>

其族中的子弟纷纷来到永平府，或是强买田地，或是开设店铺。</p>

如粮店、布匹店、盐店等，开设至少有十几家。</p>

其中大部分都是往山海关外，运去的。</p>

现在温越要从这些商人中征税，岂不是从他的身上挖肉下来吃？</p>

这让郭通史如何忍受的了？</p>

宋煊甲掌管着西岭堡，那是个边关城堡，许多商人都买通他，从他那里走私过。</p>

其中也不乏郭家子弟。</p>

这几日，之前他透出去的口风，想来已经被郭家子弟传到郭通史的耳朵里面了。</p>

温越整治军队，禁止边关走私，已经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这下又要征收粮税。</p>

这郭通史怕是和自己等人一样，也被逼上绝路了。</p>

其实是否征收商税。</p>

温越和幕府等人只是讨论，并没有定下。</p>

毕竟山海关的商人数量并不是太多，税收征收还是主要靠着屯田为主。</p>

按照温越的意思，这商税并不着急征收，再缓一些时间，等着过个两年再说，到时候屯田稳定了，商人也多了，再动手也不迟。</p>

可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消息。</p>

说是他要征收商税，与民争利。</p>

这消息对郭通史来说，这消息无疑是火上浇油，更是让人恼怒。</p>

而对宋煊甲等人来说，这消息却是宝贵的甘雨，可解决燃眉之急。</p>

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把这个消息传扬开来，温越必然就会陷入巨大的麻烦当中。</p>

他得罪是巨大的商人团体，以及各方的利益相关者。</p>

在这么庞大的利益网下，他继续坐镇辽东，有那上万威名赫赫的青牙军，或许可行。</p>

但想再把手伸往关内，那就难了。</p>

或许受到各方诘难。</p>

温越就顾不得看整治抚宁卫的军队，也顾不得严治边关走私了。</p>

宋煊甲等守备，便又可以安心吃空饷，收取贿赂，走私卖货了。</p>

郭通史和宋煊甲不知道在屋里谈论了许久。</p>

等到太阳西下。</p>

宋煊甲才从郭通史的府中出来。</p>

他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眼里却是冷光闪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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