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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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戟亦穿着红色喜庆的新郎服，他长身玉立，眉头微挑，是他这段时日为数不多的兴奋。</p>

为兰以云梳头的仆妇退到一旁，时戟不管规矩，他走到她身边，亲手执笔为她画眉，末了，他松口气，眼底终于露出笑意：“没有画坏。”</p>

兰以云看着镜子，笑道：“好看。”</p>

时戟心头一热，捧着她的脸吻了吻。</p>

就如寻常夫妻的恩爱。</p>

吉时一到，时戟牵着兰以云的手走入屋中，不远处，周慧和周春桃穿得浑身喜庆，周慧甚至真情实感地掉眼泪。</p>

随着唱声，时戟与兰以云躬身拜天地。</p>

时戟想，只要礼成，兰以云过明路，正式成为景王妃，到时候，她爱调香就调吧，谁敢给她不快呢？</p>

连他自己都不敢。</p>

只希望她所谓瓶颈过去，能够尽快回到真实，而不是被调香桎梏。</p>

时戟侧过头，盯着大红花球另一端的她，眉眼间有不易察觉的温柔。</p>

只是刚拜完天地，蓦地，兰以云顿住。</p>

时戟感觉奇怪，问：“怎么了？”</p>

兰以云手指捻着绸缎，突然，抬手掀起红盖头，在满堂惊诧中，她对时戟说：“我突然想到那味香要怎么换了，我要去调香……”</p>

这句话令时戟难以置信：“你说什么？”</p>

兰以云松开手，红绸掉在地上：“时戟，原谅我这回，这是最后一次了。”</p>

时戟伸手去抓她的衣服：“等等，还有一点就礼成了。”</p>

兰以云摇头：“等不及了。”</p>

时戟攥紧她的喜服：“不要走。”</p>

兰以云却宛若未闻，她撇开时戟的手，那抹鲜红色，翩跹如艳蝶，消失在时戟的眼中，徒留时戟仍保持着拽她衣服的姿势。</p>

他僵硬地站着。</p>

本来喜庆热闹的拜堂，霎时陷入沉寂。</p>

就差这临门一脚，新妇却不知何故离开，实在匪夷所思，唱词的傧相不知所措，正要小声询问景王爷时，却看景王爷目眦欲裂，那脸上并非是怒火，更多的，是过分沉重的无力。</p>

傧相：“王爷……”</p>

时戟说：“继续。”</p>

他喉间好似沁出血液，嘴中有一股腥味，但也是这股腥味，让他冷静下来。即使是这样，他也要把这个婚礼完成。</p>

他不能再后退、在放手，必须让兰以云，名正言顺成为王妃。</p>

他，不放手。</p>

“二拜高堂！”</p>

时戟独自一人，对着高堂上的牌位，躬身。</p>

“夫妻对拜！”</p>

他转过身，对面红绸布的另一端，空荡荡的，他再一次躬身，在傧相“礼成”的唱声中，许久，时戟没有抬头。</p>

那一夜，宾客散尽，时戟独自在贴满喜字的房内等着，手边放着一柄秤杆，冰冰凉的。</p>

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应用秤杆掀开她的盖头，借着烛光，见佳人笑。</p>

他盯着那秤杆，眼眶通红，脑中如有龙在翻江倒海，疼得他眼前开始模糊，迷迷糊糊中，他坠入睡梦。</p>

犹记得，他好像曾允诺过她一个最正式、最盛大的婚礼，但是以前没有完成，现在，也没有完成。</p>

只要有这身份，他抓着秤杆，竟觉得些许安慰。</p>

他与兰以云之间，是不会分离的。</p>

秋寒就是在这样一个沉重的氛围里，忽然侵袭，天地万物枯萎，王府中也有显而易见的萧索。</p>

暖阁里燃着炭盆，时戟在看兰以云调香。</p>

自香坊毁掉一半，再不曾修葺，兰以云调香的场合就在各种地方，总是一张桌子、几个小碗、一柄杵，还有一个香炉，就能让她沉浸一天难以自拔。</p>

她腹中孩子已有九个月，比之七八个月时，还要大上一圈。</p>

幸运的是，目前这个孩子还没有变成死胎。</p>

时戟看着她的肚子，思绪飘远。</p>

假若当时，他没有轻易受她勾/引、诱/惑，抵死缠/绵，在她极为主动的当晚，就发现一切的不对劲，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p>

还没等他想到答案，却看兰以云忽然皱眉，捂着肚子，差点把调好的香摔坏了。</p>

只道是要生了！</p>

时戟连忙走过去，准备把她抱上榻，再让准备好的产婆进来接生，兰以云却是不肯：“不行、不行！”</p>

她说：“要再加上这个，啊……”明明疼得冷汗与眼泪并出，双眼却还紧紧盯着桌案的香。</p>

时戟连忙抓住她的手，冷静道：“哪一味？我帮你加！”</p>

“这个，加到另一个……”兰以云指着两个瓷瓶，虚弱地说。</p>

如她所言，时戟颤抖地加好香，他盯着她，那双眼中布满血丝，紧张地问：“可以了吗？”</p>

兰以云已经分不出力气说话，只能点头。</p>

就算是这样的关头，她眼中还是只有香，产婆很快进屋。</p>

时戟不得不出来，他站在屋外，盯着自己扶兰以云的而摸到的满手血，陆立轩拿来湿润的手帕给他，他还没缓过来。</p>

屋内传来产婆鼓舞的声音，他也从一开始的呆滞，到后来，焦躁地来回走。</p>

天边雷鸣阵阵，黑云群聚，不一会儿，秋末最后一场雨就来了，时戟站在廊下看雨。</p>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p>

偶尔听到产房中的惨叫，都能让他产生凌迟的错觉，每一次呼吸，都让他五脏六腑碎一次。</p>

他已经看到第七碗参汤送到屋内。</p>

放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要不是怕煞到兰以云，害生产更艰难，他多么想到屋内，陪在她身边。</p>

他抬眼看天。</p>

就是在疆场十几年，数度与死亡擦肩而过，他从来没有指望过老天，这一次，却禁不住双手合并。</p>

只求对她来说，这种痛苦，快些过去。</p>

突然，清响的啼哭掩盖过暴雨声，直达王府上空！</p>

时戟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门，他在外头等太久，呼吸已经麻木，直到进入房中才发现，房中一股极奇异的香味。</p>

这股香从房间溢出，到走廊，乃至蔓延整个王府，闻者忍不住站定脚步，不知不觉间，陷入香味。</p>

无法形容这股异香，没有任何话语能够描述它。</p>

只会让人疑惑，这或许是天下第一香。</p>

时戟只愣了一下，迎面，产婆抱着个大胖孩子，说了句：“恭喜王爷，是位千金。”她嘴上说着恭喜，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意。</p>

时戟心急如焚，直往屋里走，道：“快抱给王妃看！”</p>

昏暗的房中，奇异的香气越来越浓，产婆却突然跪下。</p>

时戟脸上的喜意顿住。</p>

产婆道：“王爷，王妃娘娘，殁了！”</p>

一道雷声骤然响起，乍然亮起的光，在时戟脸上留下明显的分割。</p>

他定定地看着产婆，心道，是墨、莫、默，还是……殁？</p>

深棕色的眼珠微微一动，从左转向右，看向跪在地上的下人，一个个低着头，有的已经开始哭。</p>

他怎么不信呢，是不是兰以云想逃离他，用的新办法呢？</p>

哈哈，他无声地笑了笑，踩着十分稳妥的步伐，朝拔步床走去。</p>

近了，越来越近。</p>

后来，时戟想，那天他是怎么度过的，已经记不清了，只有昏暗光线下，她面色红润，犹如完成极为重要的事，嘴角还挂着笑意，酒窝浅浅，一如她活着那样。</p>

他伸手，颤抖的手指停在她的鼻息处，又转到她的脖颈。</p>

怎么会摸不到动静呢？</p>

屋外大雨瓢泼，雷声轰鸣，屋内，在奇异的香味中，时戟亲了亲她的酒窝，亲昵地抚摸她的面庞，道：</p>

“我不会再阻止你调香的。”</p>

“别走，好不好？”</p>

他在和她打商量，一会儿细语，一会儿轻笑。</p>

及至最后，他趴在她脖颈处，闻着她身上散发的血腥味，豆大的泪滴如雨珠，掉到她的脖颈处。</p>

他留不住她，就算他不想放手，他留不住她。</p>

有的人，只会在冷静中疯去。</p>

时戟翻找兰以云的东西，除了一摞摞的调香书籍，还有一本古书，记着密香的调制办法——以人为香炉，以人为香，能调出最是独一无二的香。</p>

谁是香炉？兰以云。</p>

谁是香？小千金。</p>

兰以云最后的这味花费她毕生的心血、乃至夺走她性命的香，就是小千金。</p>

那阵奇香，其实是小千金身上发出来的。</p>

而完成此等秘法，并不需要真的从口中服用香料，调香师能通过特殊的办法，汲取香料。</p>

所以从一开始，时戟就防错了，兰以云总是能钻各种漏洞，避过他的耳目，调制令她入魔的香。</p>

把古书丢到地上，时戟面如金纸，道：“查。”</p>

很快，带来此书的奴婢都被控制，顺藤摸瓜，幕后是皇帝一派的势力，刘国公府。</p>

国公府的人，本来只用半本古书引/诱兰以云，让兰以云刺杀时戟，若是成功，则再给剩下的半本。</p>

但后来，兰以云宁愿自己花更多的时间研制，也不愿走上刺杀时戟的路。</p>

多少次，她挑灯夜读，摄入香料，一遍遍的尝试，早就拖累她的身体，让她于生产时已经岌岌可危。</p>

但明明，她只需朝他心口插一刀。</p>

就一刀，只要他死了，她就不会死。</p>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p>

为什么？时戟想，在他想用王妃的身份留住她前，原来，两人早就紧紧联结在一起啊。</p>

以云，他的以云。</p>

时戟心中柔软，他怎么舍得让她孤独上路呢？</p>

要有陪葬，许多许多的陪葬。</p>

紧紧捏着文牒，时戟手背青筋四起，不大自然地细细颤抖着，从文牒后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有种离奇的、诡异的疯狂。</p>

那之后，景王爷好似恢复如常。</p>

然后，谁也料不到，仅仅三个月，皇位更替。</p>

景帝登基。</p>

那一年，法场上，鲜血淋一遍又一遍，甚至斩到刽子手手指颤抖，景帝被记在史书中的罪行，又多一条，后世史官谓之：实非善类，心性如狼。</p>

浑身异香的小公主，因受景帝与其姨母周氏保护，天真烂漫，与当代才子佳话无数，不过，那到底记于野史，或许凑不得数。</p>

说到野史，作为最风流的官方编制外史，最耸人听闻的记载，就是十多年后景帝临终前，命心腹将他的骨灰调制成香。</p>

无论谁劝都没有用，就连小公主想死谏，也阻拦不了景帝。</p>

及至死前，景帝只喃喃：“这下，她就会一直看着我。”</p>

传闻兰氏爱香，景帝把自己化成香，只愿让他出现在她眼中，成为最独一无二的骨生香。</p>

据说调制此香的调香师，或郁结于怀，或疯了，或自尽，只因这香闻者无不落泪，心生执念，不得善终。</p>

***</p>

近两千年后。</p>

这一年，有一件震惊考古界的事——景帝与皇后的合葬墓被证实，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古往今来的天灾人祸，没损失帝后墓穴。</p>

因此，考古只进行维护性发掘，把外层暴露的陪葬品收敛起来，内部无需强制破开。</p>

这件事在网上掀起热搜，极端的考古主义者支持强制破开，解开关于景帝是否自烧成香的历史真相，很长一段时间，政/府只能加强墓穴地区的巡逻，以防万一。</p>

而齐朝，因为是这个文明古国香道最盛的朝代，乘着发掘齐朝景帝皇后墓穴的热度，海市博物馆作为承办方，办了一个“齐香”展览。</p>

海市一中领导拍脑门，是时候集结孩子们出来放松放松。</p>

于是，这几周周末分批观展，本该在被窝酣睡的众人被挖出来，带到博物馆。</p>

“周刑魏礼齐香，与唐诗宋词是同一种程度的，我们今天展览主题，就是齐香。”导览拿着小喇叭解读。</p>

学生们昏昏欲睡。</p>

李瑶是初三九班的班主任，与导览一起协商，安排小孩们往下个区域走。</p>

突然，她发现班里一个女孩傻站在原地，她大眼睛水汪汪的，在展览的柔和光线下，皮肤白得能发光，五官很是精致，只是脸上有些呆滞。</p>

“叶以云，跟队。”刘瑶叫她。</p>

刘瑶很喜欢叶以云，不止因为她长得可爱，还因为她学习成绩好，又听话，此时，她叫她一声，叶以云猛地回过神，看着刘瑶。</p>

她难受地皱着眉头，报告：“老师，我肚子疼。”</p>

刘瑶说：“去厕所吧，你知道怎么走吗？需要我带你去吗？”</p>

以云指着上面的指示：“我知道的，谢谢老师。”</p>

以云匆匆到厕所，她刚到这个世界，想详细问系统，系统只跟她说：“你还是先解决你肚子疼的事吧！”</p>

以云说肚子疼还真不是借口，她低头一看。</p>

哦豁，倒霉到家，居然是姨妈来了，她循着原主的记忆，叶以云的姨妈期不是最近，所以她身上也没带预备的。</p>

现在问题是她在厕所，谁能江湖救急呢？</p>

以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立即在置顶找到一个名字：傅青竹。</p>

以云嘿嘿一笑：“这位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吧？”</p>

系统试图挣扎：“……不是。”</p>

以云：“这么好的名，这么有逼格的抽象头像，怎么可能不是男主？”以云说的抽象头像，是纯黑的背景，里面一个白点，好像是月亮。</p>

系统放弃挣扎：“好的吧，还真的是。”有第六感的女人让它很没有成就感。</p>

以云得意一笑：“是时候让他来帮帮我！”</p>

系统：“？你想干啥？”</p>

只看先前的聊天记录：</p>

叶以云是小猪头像：傅青竹，我跟你说件事。</p>

傅青竹是抽象头像：？</p>

小猪头像：我喜欢你！</p>

抽象头像：又做梦了？</p>

小猪头像：[动画表情]</p>

以云：“……”</p>

开局就被送一血，可还行？</p>

作者有话要说：　　调香师的故事告一段落~接下来是非酋青梅x欧皇竹马，蜜桃味恋爱故事~</p>

一血是游戏用语，就是先送了自己一条命，给对方送机会的意思~这里就是叶以云先给傅青竹送了一次告白了哈哈哈，虽然开始是初三，但相信我，快穿不会有拖沓hhh</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