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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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说她们今晚要去围观。</p>

“叶以云, 你去不去啊？”那个艺术生一边嚼口香糖，一边问。</p>

叶以云呆呆地看着单词本。</p>

这对叶以云来说，简直是另一个世界。</p>

海市一中是一所很好的高中, 每年高考出很多个考上全国知名大学的学生, 当然，除去军/事化管理的学校, 没有哪座高中不存在不守规则的学生，只是多少而已。</p>

叶以云一直以为，傅青竹也是遵守校规的好好学生, 而且，她一直记得，他说过, 要成为合格的大人。</p>

现在听室友这么说, 她难以相信，如果在半道就歪了脖子, 还会变成合格的大人吗？</p>

室友说：“你不去，我们自己去了。”</p>

叶以云扣下单词本, 轻呼一声：“等等，”她犹豫, “我们夜自习怎么请假？”</p>

“请假什么？夜自习老师进来点名的时候，就让生活委员说我们去画室画画就行！”室友一副带小孩见世面的兴奋模样。</p>

叶以云：“这也行……晚上能赶得及回来吗？”</p>

室友：“我们寝室阿姨是我表姨，她知道的，晚上查寝没事, 晚上肯定来不及回来了，麦当劳里凑合一宿。”</p>

叶以云：“？？？”</p>

在麦当劳待一晚上？</p>

瞬间她又有点退缩，这完全是她过去没经历过的生活，怎么听都觉得有点荒唐, 不洗澡吗？服务员不赶人吗？其他人会不会用奇怪的目光看自己？</p>

她捻着单词本的页脚，把本来平直的纸张弄得皱巴巴的。</p>

室友笑：“你要是不去就算了，我们就想你不是傅青竹妹妹嘛，把你带过去，给他鼓鼓劲，他应该高兴吧。”</p>

再听到傅青竹的名字，这三个字就像落雨一样，在叶以云心里噼里啪啦砸下，留下鱼鳞般的涟漪。</p>

叶以云知道，这是她绕不开的心障。</p>

翘课、骗老师，还有，去网吧。为了傅青竹，她准备干这种事。</p>

可是她不能置之不理，去这一时，她可能会心惊胆战，但如果不去，她会一辈子后悔。</p>

尤其还有可怕的赌/博，傅青竹爸爸不就是因为赌/博走上不归路？他怎么也能搞这东西呢？</p>

今天的她，不是翘课，她要去做的是伟大的事，要去把一个迷途的好学生劝回来。</p>

下了很大决心，叶以云抬头，乌黑的眼珠子盯着室友：“我要去。”</p>

带着这种心情，叶以云坐上去“网吧”的公交车，兜兜转转，从高中部的郊区来到了海市最繁华的市区。</p>

直到下公交车，叶以云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问：“网吧在哪呢？”</p>

室友指着不远处一个商场：“在那顶楼，九层。”</p>

不是叶以云想象中的小巷里的不正规网吧，直叫叶以云松口气，而且，环视四周的环境，很繁华，就算给犯/罪分子几百个胆子，也不可能在这地段搞事。</p>

叶以云慢慢有自己的判断，或许不是赌/博这么严重的事呢？但一说网吧，确实不是什么能正经到哪里去的场所，她又提起心来。</p>

室友看看时间：“还早呢，网吧还没开门，我们去那里的麦当劳坐坐。”</p>

叶以云点点头。</p>

在麦当劳坐到晚上快九点，还有一个钟夜自修下学的点，她们出发去“网吧”。</p>

上顶楼，要坐垂直电梯，电梯顶灯金灿灿的，叶以云盯着电梯门反光的自己，她身上背着双肩包，小脸白白的，扎着小马尾，黑色发丝软，几条头发从耳鬓调皮地跳出。</p>

她别了别头发，“叮咚”一声，顶楼到了。</p>

随着电梯门打开，没有想象中的嘈杂，但外头很昏暗，电脑设备发出的蓝、红、绿色光，是叶以云对这里的第一印象。</p>

她下意识贴墙，紧张得汗毛都要竖起，室友说：“走了啊。”</p>

她跟在室友后面，一脸懵懵地走出去。</p>

顶楼特别大，一整个顶楼都是这家网吧的，左右是紧闭的门，中间区域都是电脑，一眼望去，座上密密麻麻，都是人。</p>

有男孩有女孩，染发的也有，但也没有叶以云想象中，纹着青龙手臂的大哥大。</p>

她彻底放松，看向室友，室友好像在找微信聊天，翻出来说：“他们在101包厢，走，我们去101。”</p>

叶以云跟在她们身后，见她们十分熟稔地推开101的门——</p>

只看101中，除了一排机子外，还有台球桌、几条沙发和大屏幕，像电视里的贵宾包厢，光也比外头的柔和。</p>

待眼睛适应光线，她看清里头坐着七八个人，眼神略过几个成年男性，叶以云突然顿住。</p>

听说和真正看到，是两回事。</p>

傅青竹坐在沙发上，头往后靠，一手抱臂，另一手拿着手机。</p>

他没有穿校服，套着浅灰的宽松外套，露出里头黑色T恤，下颌扬起的时候，脖颈到T恤圆领之间拉开一道充满力量的线条。</p>

不知道别人和他说什么，他把手机放下来，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的烟，他挑起眉头，扯着嘴角笑了笑，说话的时候，露出烟的滤嘴，白色的烟头上下动了动。</p>

他眉骨高俊，这个姿态、这个笑容，好像在嘲讽什么。</p>

直到这一刻，叶以云才觉得，原来傅青竹是有两个的。</p>

一个是海市一中尖子班班长，穿着合身的校服，高大又英俊，走在路上，引得无数女生围观，这个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会买糖葫芦给她，会骑单车载她，会替她解围的，令她心旌荡漾的傅青竹。</p>

另一个，是脱离校服后，坐在昏黄的光下，与一群不知道多少岁的男人谈话，气势上拿捏得稳稳的，整个人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韧劲不折，又俊又危险。</p>

以云趁机和系统说：“呜呜呜我可以继续暗恋！”</p>

系统：“你就是馋他的身子！”</p>

此时，见包厢门打开，傅青竹旁边一个朋友提醒他：“喂，青竹，你妹来了。”</p>

傅青竹咬着烟的滤嘴，睨着他，不耐烦地说：“要拿这件事说多久啊，狼来了听说过没？”</p>

朋友：“这回真没骗你，哈哈哈！”</p>

傅青竹不信，他长脚一伸，踩在玻璃桌面上，气势汹汹地抄起烟灰缸，作势要打人：“再拿我妹胡说？”</p>

“傅、傅青竹……”</p>

一个细细的、又有些软的声音，直直刺进傅青竹耳里。</p>

他身体突然僵住，保持着拿烟灰缸的姿势，他僵硬地转过头。</p>

沙发后，她双手捏着双肩包的带子，脸色白净，校服外套拉到脖子，看起来乖乖的，向来总是崇拜地看着他，此时，乌溜溜的眼瞳里，充满震惊。</p>

傅青竹突然觉得手上烟灰缸很重。</p>

以前，他这群朋友老爱玩笑说把叶以云带过来。</p>

第一次傅青竹当真，赶紧收敛作为，叫他们一顿好笑，后来每次他们提，傅青竹都得凶一回，未来几个月才会安宁。</p>

所以他不是每次都这么凶的。</p>

傅青竹牙齿要紧。</p>

他不想让叶以云知道这回事。</p>

第一次，他有种做什么坏事被抓个现行的感觉，心里虚得都不敢直视叶以云。</p>

在叶以云的目光中，他缓缓放下烟灰缸，缓缓抽走自己放在嘴里的烟，缓缓收回踩在几上的脚，顺便抽张纸巾，擦擦茶几上的鞋印。</p>

好像这么做，刚刚他那般率性就不存在，就又是克己复礼的好学生。</p>

现实版掩耳盗铃。</p>

叶以云：“……”</p>

其余人奇怪地嚷嚷：“诶诶诶，干什么呢这是，这不像你啊。”</p>

傅青竹咳咳两声，没有理会其他人。</p>

他顺手拉上自己的外套，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放浪形骸，两三步走到叶以云身边，低沉的声音难掩惊讶：</p>

“你怎么来了？”</p>

朋友们见傅青竹收敛，对叶以云：“小妹妹，你就是傅青竹妹妹啊，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傅青梅吗？”</p>

叶以云抗拒地抿着嘴唇，在她看来，这些都不是好人。</p>

傅青竹回头说：“好了，别说她。”</p>

突然，叶以云抬手抓住傅青竹的袖子。</p>

她转身，不用出力，傅青竹乖乖跟着她走，其他人面面相觑，又觉得惊讶——这是妹妹吗，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傅青竹这般乖的时候啊！</p>

不理会沙发区那些人，两人走到台球区。</p>

傅青竹低着头，他抬手抓抓头发，想解释吧，可又无从说起。</p>

台球区的光线有点暗，也有点冷清，但傅青竹能看到，叶以云眼眶发红，她眼底的失望快变成泪水涌出来。</p>

叶以云先开的口：“傅青竹，你抽烟。”</p>

傅青竹一下慌了：“我没有抽烟。”</p>

想到自己刚刚咬烟，傅青竹忙说：“我就咬着，他们叫我抽，我以前试过，但不喜欢，所以我没抽。”</p>

叶以云不说话，就默默看着他。</p>

那眼底湿漉漉的，傅青竹心里微微一紧。</p>

“不信，”他拉开衣领，扯开一边衣服，露出黑色的T恤，和肩膀到腰腹的线条，“你闻闻。”</p>

叶以云：“……”</p>

她脸刷的红了。</p>

老天，如果她有罪，法律会处罚她，为什么要让傅青竹敞开衣裳让她闻啊？</p>

这么难得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她卑鄙地心动了。</p>

她顶不住小心思作祟。</p>

叶以云一咬牙，小小前进一步，她倾身，翕动鼻翼。</p>

在傅青竹看来，她脸颊红润，眼睛虽然还含着泪水，却像个小大人，脸上带着严肃，校验着什么。</p>

过了会儿，她后退一步，细细声说：“好吧，我信你没抽。”</p>

傅青竹松口气，笑了笑。</p>

其实叶以云什么味道都没闻到，她脸颊发烫，感染呼吸发热，谁也不知道，这么小的一个动作，能让她回味好几年。</p>

好几次，她在脑中告诉自己，傅青竹没想太多，某种程度上，他脑子是一根筋的。</p>

可是，他在乎她呀。</p>

在乎她讨厌他吸烟。</p>

向傅青竹靠近的这小步，是叶以云感情中的一大步，这是她暗恋中得到的正反馈，甚至，她有立刻表白的冲动，想宣泄这种心情。</p>

当然，她的性格轻易压抑冲动，又想想如今的情况，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肯定不适合说这些。</p>

确定了吸烟的事，叶以云又问：“你在赌/博吗？”</p>

傅青竹：“？？？”</p>

他把衣服拢起来，噗嗤一声笑出来，语气不太好：“谁说我赌/博的？”</p>

叶以云不能卖室友，但这事她要弄清楚：“真的没有吗？为什么外面会说你赌/博？”</p>

傅青竹突然低头。</p>

一瞬间，叶以云和他之间的距离拉近，他眯着眼睛，嘴角下压，难得这般严肃：“你放心，我不会、也不可能碰这东西。”</p>

他在承诺，不止是对自己，也是对叶以云。</p>

叶以云愣愣地盯着他。</p>

不经意的动作，轻易让她呼吸一紧，周围嘈杂的声音都远去，她只听到心跳声越来越大，就像有节奏的鼓点。</p>

她确定了，不管是温文的傅青竹，还是这个痞气的傅青竹，就是难以抑制的心动。</p>

就是喜欢他。</p>

偷偷地喜欢他。</p>

后来，叶以云才知道，所谓“赌/博”，只是他们联机打游戏，好像是五个人对五个人，输的那方要请客。</p>

傅青竹是被请来的“外援”，有工资的。</p>

叶以云知道是自己偏见，其他人只是这附近的上班族，不是她以为的“坏人”，不过，好像挣钱挺多的，这里消费可是不低，而且傅青竹能从他们手里赚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