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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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爷爷嗜赌，父亲带着他母亲分家出来住。</p>

后来，父亲也走上赌.博这条路，并且没有回头路。</p>

叶妈叹口气：“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p>

不止因为傅青竹四个月没有怨言的劳累，不止因为傅青竹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还有——</p>

“刚出事那天，我和你爸赶来，我们又惊又怕又难过，你爸还犯老毛病，差点晕倒，你们的住院、缴费手续，吃饭、陪护的安排，都是他在忙。”</p>

“他真的是，冷静过头了，我看着他那么冷静，我问你怎么出的事，他不说话，我以为是他的错，当时没忍住，就给他一耳光。”</p>

“他默默挨了，什么都不说。”</p>

“后来，我从前来处理事故的交警那里知道真相，才知道我冤枉他，心里很难受，想找他道个歉。”</p>

说到这里，叶妈沉浸在回忆里。</p>

医院的楼梯间，昏暗又充满绝望，那时候，三月天的雨，密密麻麻的，从楼梯间的窗户飘进来。</p>

叶妈刚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到傅青竹面对窗外，他站着，一动不动。</p>

雨打在他脸上，本来意气风发的青年，眼中却只有暮气沉沉，就像被残忍摁灭的蜡炬，随着从脸上掉落的雨水，他眼睫轻眨，有什么顺着眼角滑落。</p>

因为傅青竹知道，他不能被情绪的重山压垮，如果他垮了，陷入悲痛的叶家会很久缓不过来。</p>

他用他的肩膀，挑起这家子。</p>

叶妈同时也看到，他眼里深刻的绝望。</p>

叶妈说：“那么深的绝望，当时我就想，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万一的可能，抛下我们先走，他肯定会跟在你后面，撒手就走。”</p>

“你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才能成为顶梁柱。”</p>

那时候，叶妈就知道是她多虑了，因为傅青竹这样的人，绝不会误入歧途，只要有叶以云，他会倾尽一生，只对叶以云好。</p>

叶妈说：“以前，我还会怪你们没经过我和你爸同意就领证，不过现在，我倒是完全放下心。”</p>

叶以云泪眼婆娑：“妈。”</p>

叶妈：“？”</p>

叶以云：“我明天就要康复，我要快点戴义肢。”</p>

双腿没有了有什么关系，她还有傅青竹啊。</p>

他把她当精神支柱，她也是。</p>

他们会一起走下去，一直走下去。</p>

康复的过程很痛苦，一开始，叶以云觉得自己身体向面条一样，做什么动作都软趴趴的，后来，才能稍微提起重的东西，才能拿着勺子自己喝粥。</p>

没过多久，她戴上义肢。</p>

需要靠别的东西来支撑身体，这种感觉很奇怪。</p>

刚下地，叶以云差点摔倒，但傅青竹是她的拐杖，他搀扶着她，帮助她迈开这第一步，成功的时候，两人都流了很多汗，但也忍不住相视一笑。</p>

当然，并不是都是顺顺利利的。</p>

身体在排斥这双假腿，它在呼叫她本来的双腿。</p>

有时候，叶以云睡到半夜，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在发疼——被车轮子碾过去，它们粉碎性骨折了，她的小腿好痛。</p>

她抱着空空的小腿，失声痛哭。</p>

为此，傅青竹专门学很多叶以云喜欢的歌。</p>

在她难受地掉眼泪时，他会在她耳边清唱着，直到叶以云的注意力被转移。</p>

他会一遍遍安抚着她，一次次轻拍她的背脊，低声宽慰她，哄她入睡。</p>

然后，他自己走到阳台吹吹风，他看着这座陷入沉睡的城市，手指捻着一根烟，也不抽，只是反复把玩着。</p>

后来叶以云终于不再被幻想的腿折磨，才发现阳台花盆里，莫名其妙插了很多支烟。</p>

“你买烟干嘛，又不抽，还插在花盆里，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种烟呢。”</p>

叶以云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收拾花盆里的烟。</p>

而傅青竹就坐在阳台躺椅上，星目带着笑意：“因为你不喜欢。”</p>

叶以云疑惑：“啊，有吗？”</p>

傅青竹扶着她站起来：“好了，今天戴三个小时了，循序渐进，先拆了，你大腿肌肉撑不了那么久。”</p>

叶以云应声好。</p>

她习惯地攀着他的肩膀，由他一个打横，抱着她往屋里走。</p>

叶以云还要说他：“你也要多吃点啊，变瘦了，好意思让我这个病人心疼吗。”</p>

傅青竹哈哈一笑，没否认，不过也说：“这段时间陪着你吃补品，不都补回来了？”</p>

叶以云靠在他肩膀上，她看着他俊逸的侧颜，突然叫了一声：“傅青竹。”</p>

傅青竹低头：“嗯？”</p>

“谢谢你。”</p>

傅青竹将她放在椅子上，牵着她的手，他眉头微抬，目光闪烁：“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p>

谢谢你没有就此离开我的世界。</p>

谢谢你留下来陪我。</p>

那天晚上，叶以云突然梦到高中时候的事，回忆和梦境，真实与虚假，相互交错，她看到那个在网吧电脑前打游戏的少年，她说了不要抽烟，从此朋友递给他烟，他都摆手拒绝。</p>

有人喊他：“傅青竹，抽一个呗，这玩意儿很能缓解压力。”</p>

傅青竹一边操纵游戏里的小人，头也每抬：“压力个鬼，我没有压力需要缓解。”</p>

梦到这里她突然醒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还是假，她侧头看着傅青竹，闭着眼睛的傅青竹，呼吸匀称。</p>

与梦里的少年不一样的是，他眉目间更加俊朗，完全没有瑕疵。</p>

听说在那四个月，他抽烟比谁都厉害。</p>

但现在，他不抽烟了。</p>

叶以云知道了，其实来来去去，都只是因为她。</p>

何其荣幸，她的一生能够和这个男人相互陪伴。</p>

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叶以云尝试戴着义肢到大街上。</p>

傅青竹一直在她两步的距离内，她穿着短裙，和他笑着说话，过往的人们虽然会露出好奇的神情，也有恐惧的目光，但更多的，是善意的理解。</p>

第一天，走了一百米，就回家了。</p>

第二天，走了五百米，到公园里散散心。</p>

第三天，她尝试走去地铁站。</p>

傅青竹却拉住她。</p>

他嘴唇有点褪色：“我们不过去那边。”</p>

叶以云奇怪：“为什么呀？”</p>

傅青竹抓着他的手收紧，他眨了眨眼，然而，眼眶不可控地微红，直深深吸口气，才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颤抖：</p>

“不过去好不好？”</p>

当天那辆红色轿车，叶以云那一身血，成为傅青竹的创伤。</p>

无数个日夜里，那一幕都是噩梦，那里也成为他至今不敢踏足之地。</p>

看着他的神情，叶以云恍然了解什么。</p>

她回身抱住他：“我没事，我一直在呢。”</p>

傅青竹的手指慢慢捏成拳，他闭上眼睛，低头靠在她脖颈处，轻嗅属于她的气息。</p>

这回，轮到她安抚他。</p>

再后来，当叶以云知道这场意外车祸，让子.宫壁承担不起孕育一个孩子的能力，无法生育，也释然了，天降横祸，毁掉许多本来属于她的美满，但是所幸，有傅青竹在。</p>

他们通过各种手续，一起领养两个孩子。</p>

其中一个姓叶，一个姓傅。</p>

生活步入正轨，叶以云在家写剧本，傅青竹则创建一个公司，迎着时代的风口，即使曾有几年回归家庭，他再一次成为新贵，跻身名流。</p>

他把他所有气运给叶以云，却不会因没有气运而跌落谷底。</p>

以云好奇地问系统：“这就是男主吗？”</p>

系统：“得了吧，他已经没有男主光环，这一切都是他个人能力，啧啧，牛批啊。”</p>

以云：“哦，谢谢你夸我老公~”</p>

系统：“……”秀恩爱给爷死！</p>

岁月如梭，年复一年，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义肢也慢慢发展出AI智能，世界来到10g时代，全息智能布满全球，甚至已经开发月球资源……</p>

然而人体依然奥秘，有些疾病，永远是科学无法摸清的领域。</p>

这一年，叶以云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的书包不见了。</p>

“那个书包！”叶以云挠着脑袋，“里面还有我的准考证呢，我要去考一模，迟到了怎么办？”</p>

傅青竹轻轻拍着她的背，低沉地告诉她：“不怕迟到啊，傅青竹会载你去考试的。”</p>

“对，对。”叶以云放下心来。</p>

她握住傅青竹的手，凝视着他：“你长得有点像傅青竹。”</p>

傅青竹笑了：“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就是傅青竹呢？”</p>

六十岁的叶以云头发乌黑，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但仍见得到年轻时是个大美人，她抬起白皙的手，抚着傅青竹的脸。</p>

傅青竹也老了。</p>

作为傅氏集团的创始人，他很低调，但一有什么举动，还是轻易成为网民的关注点，自带流量，当然，还包括傅夫人叶以云。</p>

他们一起走过少年青葱，青年流金岁月，中年风韵荏苒，现在，步入暮年。</p>

他不再年轻，嘴角有浅浅的法令纹，但那双眼睛仍黑黢黢的，整个人不显锋芒，却依旧温和又帅气。前阵子，因骑单车载叶以云，被全息抓拍成动图，还被评为最有风度男子，力压许多人气偶像。</p>

此时，叶以云看着他，咯咯地笑：“你个糟老头子，好意思骗我你是傅青竹？”</p>

傅青竹抓着她的手，亲昵地亲了亲：“好吧，那我就不是吧。”</p>

叶以云又有点生气：“你怎么不是了？你不是，谁载我去考试？”</p>

傅青竹扶着她站起来：“那走，我现在载你去海市一中。”</p>

他起身，给叶以云准备书包，她去学校会口渴，还要给她装个水，放包里，重了他来拎。儿子傅曜走来，他身上气质与傅青竹有点像，刚下班，西装还搭在手臂上，见着傅青竹，道：</p>

“爸，我今天约到国内脑科的医生，看看什么时候，让那医生来家里。”</p>

阿兹海默症，是医生对叶以云的诊断。</p>

傅青竹熟练地准备着，随口应：“没事，我们年纪大了，总会有一些毛病的，你不用操心了。”</p>

傅曜：“可是……”</p>

傅青竹笑了笑：“你放心吧，你妈妈我会好好照顾的，倒是你，小楠最近跟我说，你都不关心他成绩。”</p>

小楠是傅青竹的孙子，也是傅曜的孩子。</p>

傅曜阴恻恻笑了，居然被儿子告自己的状，说：“好，这小子今晚就能让他爸好好‘指导’功课。”</p>

东西弄完后，傅青竹回到房里，叶以云却反悔，摇头：“我不出去。”</p>

傅青竹说：“考试要迟到了。”</p>

叶以云唉声叹气：“反正没考好，有傅青竹给我兜底。”</p>

傅青竹说：“对，好，他永远帮你兜底。”</p>

叶以云“哼”了声：“但我对他也很好。”</p>

傅青竹：“我知道。”</p>

叶以云说：“我暗搓搓喜欢他五年，他还把我当妹妹！我真是差点就给他当一辈子妹妹了！”</p>

傅青竹跟着骂：“这家伙，太不像话。”</p>

叶以云瞪他：“你谁啊你凭什么骂他？”</p>

傅青竹忙说：“我不骂，我错了。”</p>

叶以云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傅青竹，逡巡每一寸，就像巡视自己领地，在傅青竹忍不住跟着低头看自己衣服时，她严肃地说：</p>

“原来你就是傅青竹。”</p>

傅青竹：“……”</p>

她的病情时而好转，等缓过来，就会捂着嘴笑：“傅青竹，你骂你自己，哈哈哈！”</p>

傅青竹放下书包，手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就你爱捉弄人。”</p>

又过五年，叶以云住院了。</p>

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全面下滑，比正常人退化得快，医生捉摸不透，只能归根于她二十二岁那年的车祸。</p>

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p>

傅青竹又一次站在楼梯间里。</p>

这片天空没有使用投屏伪造的好天气，屋外，飘着细细的雨水，随着风，又一次铺洒在这片天地，还有他脸上。</p>

女儿叶月白找到他，不由着急：“爸，你怎么站在这窗口淋雨呢！”</p>

傅青竹回过神，对女儿笑了笑：“你以前，还曾经好奇你妈妈的双脚怎么回事吧？”</p>

叶月白有点脸红：“唉，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p>

傅青竹悠悠叹口气：“你妈妈当时，是从这样的天气抢回的一条命。”</p>

他好似陷入沉思，又笑着摇摇头：“她不舍得我，陪我走了这半生，我这辈子，已经值了。”</p>

叶月白听出他的话外音，不由着急：“爸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呢，妈妈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只是住院了，很快就能好的。”</p>

傅青竹点头：“对，只是住院了。”</p>

他回到病房，目光描摹叶以云沉睡的睡颜，另一手轻轻放在她手上。</p>

傅曜、叶月白、傅小楠来过，也都劝傅青竹早点休息，傅青竹只是摆摆手，说：“没事，我再陪她坐一下。”</p>

那天晚上，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p>

叶以云突然醒过来，小小台灯的暖光，照在傅青竹侧颜上，他抓着她的手，趴在床上小憩，好似有所感知，慢慢张开眼睛。</p>

叶以云惊讶地说：“傅青竹，你什么时候变成个老头子的？”</p>

傅青竹“嗤”地笑出来，经过岁月沉淀，那双眼睛有着数不尽的星芒，叶以云看着他，不由有些脸热。</p>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若有所思：“没错，我也成老婆子了。”</p>

傅青竹轻轻捏她脸颊：“行了行了，饿不饿？两天没吃饭了吧，要吃什么？”</p>

叶以云想了想：“先吃个苹果开胃吧。”</p>

傅青竹洗个苹果，拿刀削好，切成一小块，送到叶以云嘴边，叶以云啊呜吃进嘴里，又有些困惑：“没想到我这个岁数，还咬得动苹果。”</p>

傅青竹说：“你上回，还在啃甘蔗。”</p>

叶以云：“？”</p>

她高兴地说：“那我也太厉害了吧！我这牙口肯定能吃得动更硬的。”</p>

“好想吃Q.Q糖，”以云怀念，“就那种牛皮糖，又润又弹牙……”</p>

傅青竹：“大半夜你让我上哪买去？”</p>

以云摆摆手，赶傅青竹去买：“快去吧，肯定有大超市还开着，快点，我想吃，我怕好长一段时间吃不到。”</p>

傅青竹擦擦手，说：“好吧，要什么口味的？”</p>

以云说：“水蜜桃味的Q.Q糖。”</p>

傅青竹穿戴好，坐空中电梯，直达大超市，在AI服务中，选购几款现在网上很流行的Q.Q糖，有一个还是很老的牌子，从他和叶以云读初中就在吃的牌子。</p>

带着Q.Q糖，他回到病房。</p>

叶以云又睡着了。</p>

傅青竹说她：“你现在不吃，等明天小楠来了，都给他吃，小孩子就爱吃这东西。”</p>

叶以云没说话。</p>

傅青竹拆开水蜜桃口味的糖，他吃了一个：“你的Q.Q糖我要吃完了。”</p>

叶以云还是安安静静睡着。</p>

拿出一个在她鼻尖凑了凑：“真不吃？”</p>

她睡得很恬静。</p>

傅青竹放下糖。</p>

他慢慢嚼着糖果，水蜜桃味是清甜的，可是，他突然哽咽起来。</p>

擦掉溢出眼角的泪水，他半是叹息，半是无奈，躺在叶以云身边，像是悄悄话一样，说：</p>

“不要着急。”</p>

“你走得那么快，又到我没法陪你的地方去。”</p>

“好歹等等我。”</p>

傅青竹扣住她的手，缓缓合上眼睛。</p>

三月的雨虽然有点凉，但春天总算来了。</p>

隔日清晨，傅曜去上班前，都会来病房探视，这才发现，父母亲已经离开人世，而房中的智能AI护士，却仍判定他们有生命迹象。</p>

医生做最后的探查：</p>

“这……夫人身体机能撑不住，是意料之中的，只是先生身体康健，居然也同时……奇怪唉，奇怪。”</p>

“唉，节哀顺变。”</p>

傅曜忍着眼泪，走出医院时，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他脑海划过，突然，画面定格在小时候。</p>

叶以云坐在沙发上，教他语文，当看到字“陪”时，组词“陪伴”。</p>

傅曜问：“妈妈，什么是陪伴？”</p>

叶以云想了想，打了个比方：“比如我和你爸。”</p>

他们这一生，牵着手，一起走。</p>

走得很慢，很幸福。</p>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竹马结束啦~</p>

这是我时隔一年第二次写现代题材，还很不熟练，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多谢大家体谅，爱你们</p>

下个世界：世子x外室</p>

呜呜呜，古代我又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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