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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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里草木繁盛, 树枝茂密，骑在马上的两人不得不低头俯下身子，几乎趴在马背上。黑马不需要主人驱赶，仿佛认路一般在林中奋力往前。</p>

廖停雁感觉到颠簸中, 身后的司马焦罩在自己身上, 呼吸略显沉重。同时, 她发现湿润的液体浸到自己肩上，湿湿黏黏, 有一股腥味, 那是司马焦伤口上透出来的血。</p>

内心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廖停雁忍不住想, 司马焦是不是要死了？他们能逃出去吗？身后是不是还有追兵？</p>

黑马忽然冲出山林, 眼前霎时开阔起来，廖停雁发现这是一条有人经过的小道。黑马没有沿着小道往官道上去, 而是又一脑袋扎进了另一片山林，奔跑许久后，才跨过一条小河，来到上游一处野草过膝的地方停下。</p>

从马上下来, 廖停雁发现司马焦身上那身衣袍染血, 有些触目惊心。他撑着长剑，靠着岸边一棵树坐下, 半阖着眼, 一张脸比起往日显得更加冷白。</p>

“你怎么样？”廖停雁跪在他身前, 抬手就去解他的衣襟。司马焦没什么反应, 只那样垂着眼睛看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廖停雁将他的外袍解开，在他臂上发现了一个绑着的长筒物事。</p>

“这是……？”</p>

司马焦拆下了那东西，扔到一边, “改装过的一种袖箭，只能射一支箭，但威力巨大。”</p>

廖停雁忽然明白过来，陈韫那时候胸口上的一箭，就是司马焦射的！那个位置，细细一想，仿佛和心脏位置差不离了。</p>

看她一脸愕然，司马焦忽然笑了，竟然还笑得挺高兴。他道：“他想杀我，还敢送信挑衅我，我当然要杀他，那支箭上还有其他东西，他必死无疑！”</p>

廖停雁心道，这疯子该不会故意的吧？陈韫想用她做饵诱敌深入，司马焦也用这招，故意以身犯险，示以弱势将人引来再趁其不备动手，其他人可能做不出来，但司马焦一定做得出来，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熟练？</p>

一边想着，廖停雁拉开了司马焦的衣裳，看到那条长长的伤口。是被剑在胸口上划出来的，几乎削去了一大块肉，看着就疼，廖停雁看得头皮发麻，对着血淋淋的伤口手足无措，司马焦却还笑得出来。</p>

懒得理他这种时候发疯，廖停雁忽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她手臂上伤口处还绑着药，现在没办法，先拆下来给司马焦应应急吧。</p>

她自顾自的又脱又拆，随手把衣服披回去，跑到河边拧了手帕，再回来为司马焦擦洗胸口上的血，稍作清理后连药和绷带一起怼上去。</p>

她盘起来的头发早就散了，鬓发垂落在脸颊，因为太心急，衣衫散乱未曾系好露出肩膀也没注意，只一心按着他的伤口。</p>

司马焦看着她不说话。</p>

廖停雁咬了咬唇，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你……会不会死？”</p>

司马焦：“你觉得呢？”</p>

廖停雁呼出一口气：“如果你死了，你的国家怎么办？天下无主，到处都会陷入一片混乱。”</p>

司马焦看上去并不在意，态度异常冷淡：“没有哪一个王朝能长盛不衰，这个江山也不是一开始就姓司马，亡国又怎么样，一个朝代到了末路，必然就会亡国。多得是人希望我死，你不希望吗？”说到后面这句话时，司马焦的目光变得探究。</p>

“我死了，你也能自由了。”</p>

廖停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看司马焦这个狗皇帝随时可能咽气的样子就觉得很害怕。她抬手擦脸上的泪，摇头。</p>

司马焦起身，稍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追问：“你不想我死？”</p>

廖停雁：“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亡国。”</p>

司马焦肩膀颤动，笑出声来，捏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死，也不亡国。”</p>

廖停雁：……现实这么惨，口气这么大。</p>

司马焦躺了回去，捏着她一只手，“如果刚才你没有摇头，我会在死去前先杀了你。”</p>

廖停雁忽然觉得还是让这个狗皇帝去死比较好。</p>

司马焦捏捏她的手腕，“不要想着跑，你跑不掉的，如果我死了，我一定要你陪我一起死。不然到了哪里都无聊得很。”</p>

廖停雁哭不出来了，干脆坐下来：“那陛下您现在准备怎么求救呢？”</p>

司马焦：“你没发现瑾德没有和我们一起离开？他去找高太保了。高太保有办法找到我，等他过来接就是。”</p>

说得容易，如果先找来的是敌人，或者在那之前司马焦就病死了，再或者时间长一点他们两个都饿死了，那岂不是太倒霉？</p>

司马焦：“无所谓，不管怎么样都有你陪我一起死。”</p>

廖停雁：拒绝，我不想死。</p>

夜里的树林很暗，唯独天上有一片星光。黑马靠着他们两个身侧休憩，廖停雁倚在司马焦怀里，听着身畔小河流水潺潺，无论如何都睡不着。</p>

上半夜，她靠着的人身体很冷，让她时刻都觉得心惊胆战，怕他真的悄无声息死去了。只有悄悄靠在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还在跳动，才能感到放松。</p>

司马焦也没睡着，但他不说话，安静的有些不太像他。廖停雁以为他是失血过多很累，或是伤口疼不愿意说话，可偶尔，他又会抬手缓缓抚摸她的头发。</p>

在这无边静谧里，他们依偎在一起，廖停雁觉得似乎和从前无数次这样的相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能是司马焦的动作太缓慢，她感觉到了一种近乎极致的温柔，慢慢的，连他冰凉的身体都变得更温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