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舆论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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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的张溥，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感觉颇为可笑。</p>

因为这些菜单，在《大明会典》上写得明明白白。他作为一个读书人，自然熟悉无比。</p>

所以他在心中，笑这些人无知。</p>

不过报纸上列出的光禄寺征收白粮数额，以及宴席上的花费，确实让他心惊。</p>

通过这些数据，张溥明显认识到：苏松五府上缴的白粮，很多被光禄寺侵吞了！</p>

这让出身苏州的他，如何能够忍受。</p>

所以他看着报纸上的征文，立刻决定要写一篇文章，把白粮的危害说出来，提议免掉白粮。</p>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张溥没有立刻离开。他想要知道京城人想法是什么，以便在写文章时有的放矢，吸引他们的支持。</p>

很快他就发现，京城的人对白粮多少大多不关心，因为这个税没有收到他们头上，甚至有一些人的亲朋，能够吃到白粮。</p>

这些人说的最多的，是光禄寺的笑话。对听到衙门的糗事，似乎颇为开心。</p>

一个酒客说道：</p>

“要说光禄寺的酒饭，那可真不是人吃的。”</p>

“我有个亲戚参加过衙门的宴席，说是宴上的饭都是冷的，酒多掺水而淡薄无味，每碟肉不过数两，骨头还要占一半。”</p>

“勉强能下口的，就是光禄寺的茶汤——”</p>

“它毕竟是热的，喝了能暖身子！”</p>

众人听到这些，顿时轰堂大笑。对光禄寺最擅长茶汤这件事，感觉极为好笑。</p>

张溥听到之后，则是更加气愤。因为光禄寺若是好好做饭消耗白粮也就罢了，他们这么糊弄人，每年还征收那么多白粮，让他如何能忍。</p>

京城的人也受不了，一个在粮店工作的说道：</p>

“光禄寺做的饭这么少，茶汤只需要高粱、糜子、食糖、干果就行了，它买其它东西干什么？”</p>

“前些日子，还有光禄寺的官吏，到我们粮店里佥商采买。”</p>

听得众人大奇，酒店的老板急忙道：</p>

“这可不能乱说！”</p>

“佥商采买是陛下早就废除的，现在都是采购。”</p>

“这是圣上的德政，哪还有什么佥商！”</p>

废除佥商采买这件事，是朱由检制定的对民间影响最大的政策。尤其是京城的商家和富户，对于废除佥商，可谓感恩戴德。这个酒店的老板，就是其中受益者。</p>

如今听到有人说光禄寺还在佥商，他顿时出言警告，不让这个人乱说。</p>

这个酒客当然知道废除佥商是当今皇帝的德政，不敢在这上面乱说话。但他实在是气不过，喝了一口酒道：</p>

“我也知道是皇上的德政，但是光禄寺的官吏，实在太缺德了！”</p>

“他们说是采购，其实还是采买。直接找到店里，给个定钱买东西，余款一直不付，半点没有消息。”</p>

“前几天店里老板气不过，带着我去要钱，光禄寺却说早就已经给了。”</p>

“你说这件事气不气人，是不是在佥商？”</p>

这番抱怨的话语，顿时引起了许多人附和。不少开店的人，同样遇到过这种事。</p>

如今明面上的佥商是没有了，采购的价格也都在成本价以上。但是采购时少付钱、甚至只付定金不给余款，那是常发生的事情。</p>

很多商家对此，可谓敢怒不敢言。</p>

光禄寺因为举办宴席，前些日子没少佥商。那些遇到的人，此时都在抱怨。</p>

尤其是和内府监的采购对比，这些人纷纷认为，皇帝的本意是好的，内廷执行得也不错。是那些衙门的官吏，对皇命阳奉阴违。</p>

此时，很多店家羡慕的，就是皇宫的供应商。虽然皇宫采购时要求很多，但是付钱时却很大方。所有的账都从顺天银行走，根本不会拖欠。</p>

尤其是有了皇商的招牌后，会受到卫尉署的保护，不但地痞流氓不敢侵扰，衙门的官吏也很少打扰他们——</p>

佥商采买的事情，他们是再没有遇到过。</p>

所以一些商家想到内府监举行的采购招标，心里就忍不住后悔。恨自己当时不积极，没争取皇商资格。</p>

想到内府监每季都要举行招标，他们已经打算好好琢磨上面的要求，争取在下一次招标时，能够成为供应商。</p>

一时间，光禄寺茶汤的话题，很快转为对朝廷官吏的抱怨，以及对皇商的艳羡。认为在京城想要做好生意，就得成为皇商。</p>

尤其是抄报行的遭遇，他们更是羡慕得不得了。那些报房被内府监入股后，只要经营上没问题，完全可以说是与国同戚。</p>

更别说京城的报业，明眼人都看出在大爆发。各种报纸如雨后春笋，纷纷都在冒出来。</p>

在场的商家多有对此羡慕的，甚至想开办报房。不过在打探之后，他们又放弃了这个念头。</p>

因为现在的报业，已经实行准入制。想开办新报房要经过协会认可不说，还要由礼部出版厅审核、工部商务司注册商标、锦衣卫舆情司认可……</p>

不是手眼通天的人，根本做不来这些。</p>

但是那些手眼通天的人，直接花钱购买报房的股份就行了，根本没必要新办。</p>

所以在报业大爆发的当下，新开办的报房，反而非常的少。</p>

只有几个报房易手，背后换了东家。</p>

这些业内的事情，张溥听得津津有味，对京城的报业更加关注起来。</p>

从光禄寺茶汤这件事，还有京城人对报纸上内容的讨论，他已经明显感觉到：</p>

掌控京城舆论的不是生员，而是这些报纸。</p>

他想要在京城获得和江南一样的影响力，就得在报纸上取得影响力。</p>

现在，他打算先写几篇稿子，成为知名撰稿人。</p>

回到太学之中，张溥就开始写文章。正当他在奋笔疾书时，一阵喧哗声传来，一人推门而入，大笑道：</p>

“天如兄，怎么来了京城也不告诉我？”</p>

“让我一阵好找！”</p>

却是结束殿试的张采，听人说张溥进京成为恩贡太学生后，急忙找了过来。</p>

张溥见到张采，顿时心中大喜，拱手向他说道：</p>

“受先兄正在参加殿试，愚弟不敢打扰。”</p>

“打算再过几日，去兄长那里拜见。”</p>

“如今要提前恭喜兄长，将要成为进士！”</p>

张采听着他的话，脸上故作不悦，说道：</p>

“你我生死至交，还说什么拜见。”</p>

“总不会因为我中了进士，你就客气生分吧！”</p>

张溥不敢这么说，但他心里确实有这个担忧。因为中进士后不和以前的故友往来，那是时常发生的事情——</p>

“贵易交，富易妻”，这可是《资治通鉴》的名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