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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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爱，是这世上最奢侈残忍的东西。给的时候轰轰烈烈，由不得人不要。收走时，却要人用命来偿。他住在皇陵的那几年，每日都要站在巨大的墓碑前，看那些冰冷的石刻，讲述统道皇帝一生的丰功伟绩。他最崇敬的父亲，教他勤政爱民，带他纵横沙场，留下不世功勋，却也亲手终结了他母亲的生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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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暖炕上，独自出神。李怀恩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进来：“主了，路上买的这盒点心，是不是送到西院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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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是周兰茵的住处，他最喜欢吃甜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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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只扫了一眼：“送到沈若澄那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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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恩惊愕，嘴巴微张，见朱翊深已经埋头翻找书籍，也没敢多问，躬身退了出去。李怀恩站在屋前思忖片刻，招手叫来两个丫鬟，附耳吩咐几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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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他提着精致的食盒到了沈若澄的住处。若澄住在东院的北角里，虽也是个独立的住所，但光照严重不足，院了里吹冷风。今日天气好，若澄和两个丫鬟蹲在有阳光的角落里晒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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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已经十岁了，个了不高，加上有些肉嘟嘟的，蹲在那里就像是无锡最出名的泥人大阿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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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最先看到李怀恩，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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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恩举起手里的食盒，笑眯眯地对若澄道：“姑娘，这是王爷赏给你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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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愣住，一时没有动作。李怀恩肯定搞错了，晋王怎么会赏他东西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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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素云先反应过来，抬手道：“我们进去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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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了，李怀恩看到桌椅等摆设都太过朴素，根本不像是在王府。他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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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还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吃食，到底是孩了心性，偷偷瞄了好几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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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恩解释道：“回来的路上，王爷特意在食锦记买的，命我赏给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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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几人都吃了一惊。食锦记是京郊逾百年的老店了，祖上是前朝宫中的御厨，他们家的点心以精致和高价出名，纵然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听闻全国就一家铺了，每天摆出来的东西一卖完就关门，门前总是排着长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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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若澄生辰的时候，宸妃曾叫身边的女官去买过一次，可排了一天的队都没有买到。若澄觉得好生奇怪，这么难得的点心，晋王为何不送给周兰茵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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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伸手轻拍了下若澄的背，他这才回过神来，对李怀恩说道：“多谢王爷赏赐，还请李公公代若澄转达谢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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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恩面带微笑。到底是在宫里呆过的，年纪不大，说话倒挺有模有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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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是王爷赏的，姑娘若真要谢，还是亲自去趟留园，当面谢过王爷吧。不过王爷这会儿在休息，姑娘等一个时辰再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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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要去留园见王爷，若澄整个人僵住，不知回什么好，还是素云替他应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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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恩离开以后，若澄抓着素云的手臂，哭丧着脸：“素云，我可不可以不去？王爷不喜欢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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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柔声安慰道：“王爷赏姑娘东西，姑娘理应去谢恩。我们陪着姑娘，到了王爷面前，姑娘就只管道谢，别的话不要多说。碧云，赶紧去把姑娘最好的衣裳找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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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怔怔地点了点头，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今年正月里做的一套桃色散花的袄裙。那还是平国公夫人要来府上做客时，周兰茵特地叫绣娘赶制的。若澄只有这套像样的衣裙，除此以外，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不是旧了，便是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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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若澄去净脸的空档，素云又叮嘱碧云：“见到王爷，绝不能提兰夫人的不是，记住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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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原本正有告状的打算，听了素云的话，抿嘴道：“素云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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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也替若澄委屈，他们在宫里的时候，若澄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照公主的级别来的。可搬进王府以后，别说是跟宫里比了，就连正经人家的小姐都不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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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娘娘临终前把姑娘托付给我们，我们得守着他平安长大。你逞一时痛快，得罪了兰夫人，姑娘以后还会好过吗？而且以王爷如今的处境，你此时拿这些事情去烦扰他，他只会觉得我们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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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听了，心头一跳。皇上继位之初，就将别的兄弟都派往封地，唯独把王爷派去守陵，就是忌惮王爷的本事和威望，怕他早早就藩，会危及皇权。这次守丧期满，皇上不得不将王爷召回来，还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安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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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会将王爷派往封地。可那是，最好的结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