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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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p>

贺兰叶走过去，对着里头说了句什么，然后只见辇车旁的侍女挑起垂帘，里头的人露出了被扇子覆盖的半张容颜。</p>

只见辇车中人华贵糜奢，浑身珠光宝气，流光攒动，特别是露出的眉眼，有几分艳色，又有几分清冷，说不出的诱人。</p>

一众人看傻了眼。</p>

站在一旁的贺兰叶看着浑身散着一股子瑶池仙子般冷清气息的柳五，再看看明显被柳五镇住的友人们，格外想笑。</p>

要是友人们知道了柳五是男人，只怕眼睛都要掉在地上去了。</p>

“妾贺兰柳氏，诸位有礼了。”柳五扮起高不可攀的贵族仕女来犹如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的融合在一起，毫无违和之感。</p>

友人们纷纷看了贺兰叶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细声慢语道：“弟妹有礼。”</p>

贺兰叶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堵住了她的笑容。</p>

“诸位请我家三郎出来玩耍，我本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这种地方，是否有些不太妥当呢？”</p>

柳五此话一出，都知道她是稳稳的来找茬了。一众青年立即推出来了罪魁祸任佳，指着他举：“弟妹，就是他攒的局约在这里的！”</p>

任佳缩着脖子摇头：“不不不弟妹你听我说，我们虽然约在这里但是什么都没有，你家三郎他连人家小姑娘手都没有摸一下！我们大家都能作证！”</p>

柳五一听这话，流目转动，似笑非笑落在了一脸无辜的贺兰叶身上。</p>

“摸没有摸别人，我且不说，只一点，”柳五盯着贺兰叶昂了昂下巴，“三郎，还有两天就亮镖了，该你的事儿，多着呢！”</p>

“亮镖？”周谷一听立即说道，“我来帮忙！”</p>

“我我我，我也来！”其他几个青年也都忙不迭的纷纷自荐。</p>

贺兰叶笑着说：“你们就算不主动，我也是要拉着你们来的。”</p>

柳五和贺兰叶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他摇着手中团扇，笑眯眯道：“我父亲当天也是要来的，只可惜他与年轻人没有的话说，不知道诸位家中的长辈，可有的要来的，也能陪陪我父亲说说话。”</p>

柳尚书？</p>

一众人面面相觑，扭头异口同声：“来！绝对来！”</p>

妥了。</p>

贺兰叶嘴一弯。</p>

送走友人们，贺兰叶也爬上了辇车，她与一身流光攒动的柳五并肩坐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五公子，厉害。”</p>

“不要叫我五公子。”柳倾和微微抬起下巴，一双眼眯着看着贺兰叶，“在外，称呼我倾和。”</p>

这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儿，怎么也叫不出来，贺兰叶打了哈哈，往后头一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这事儿办妥了，我们亮镖就成功了。”</p>

“还不算成功。”</p>

“嗯？”贺兰叶微微睁开眼，疑惑看着挺直着背端坐着的柳五。</p>

柳五摇着手中团扇，扇子背后的脸有些扭曲：“贺兰，你看前头……是谁。”</p>

贺兰叶心中忽感不妙，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充满警惕的抬起了头。</p>

隔着垂纱，远远的街道上，一干骑马打猎而归的马队，为的青年一张震惊而泫然欲泣的脸，格外明显。</p>

忽地，长街上响起如泣如诉的一声悲呼：“柳——姑——娘——”</p>

“别说，我还真想，只可惜我身后一大家子脱不得身。”贺兰叶整理了床上的零乱后抱着染血了的一团被单下床，路过柳五时含笑说道。</p>

“你大可这么做，”柳五目光追随着贺兰叶的背影，轻声说道，“之后你带着你的镖局重回漠北，岂不甚好？”</p>

贺兰叶忙忙碌碌收拾着，闻言头也不抬道：“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来到临阳就这么回去，我岂不是……”</p>

“岂不是？”柳五态度软和了许多，贺兰叶看不见的位置她的目光染上了一层探究，“莫非贺兰局主来临阳，是有什么必须的理由？”</p>

贺兰叶蹲着的身体一僵，而后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大约是吧。”</p>

提到这些，贺兰叶手上动作快了分，很快起身拍了拍自己，扭头对柳五说道：“柳姑娘，深夜搅扰在下当真过意不去，这会儿了……”</p>

她看着柳五慢慢挑起来的眉，咽回了口中的话后很自然说道：“就赶紧睡吧。”</p>

在柳五的目光下，她说不出赶人的话。</p>

柳五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计较她的转移话题了。</p>

依旧是柳五睡床贺兰叶睡地垫，睡到半夜醒来，莫名口干，起身把柳五之前倒在桌上未曾动过的凉茶一口饮尽，刚放下杯子，就听见柳五略带沙哑的声音：“贺兰？”</p>

许是睡梦刚醒，柳五的声音粗了不少，贺兰叶恍惚间只觉着似乎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p>

她一回头，柳五正坐起身，黑夜中不点烛光只有窗外月光洒进来，让她能看清柳五身形轮廓。</p>

薄薄的被子从她胸前滑落，柳五穿着的纱衣歪了不少，衣襟松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薄弱的微光下依稀能看见她的肩臂锁骨，还有……一平如洗的……胸？</p>

贺兰叶哐当一声，没有拿稳的杯子碰到了桌上，在寂静的夜中出震耳的声响。</p>

她赶紧扭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干笑着：“夜里口渴。”</p>

这一眼会瞥见纯属意外，贺兰叶只觉着隐隐有种疑惑感，世间真的有女子的胸，比她还要平么？</p>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眼长期被紧缚着的自己，居然有种微妙的好奇。</p>

柳五若有所思看着贺兰叶，低头看了眼自己，慢条斯理拉整齐了衣服，冷笑了声：“眼珠子放对位置，不然我替你摘了去！”</p>

贺兰叶无辜道：“我什么也没有看见。”</p>

管她看见没有看见，绝对不能承认才是！</p>

柳五沉默了许久，等贺兰叶站的难受等到头皮麻，忍不住小心翼翼扭头去看的时候，她已经重新躺了下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了。</p>

贺兰叶挠了挠脸颊，啧了一声。</p>

第二次袭来的重伤，在贺兰叶对外宣布了苏醒之后，先是她那几个友人的探访，其次，居然是五皇子手下的人带着许多名贵的药材和金银珠宝前来慰问。</p>

贺兰叶正在屋里头和柳五一起吃着平氏炖的红枣汤，闻言二话不说就让外头的镖师照单全收。</p>

柳五勺子一顿，汤也喝不下去了，她挑着眉：“……贺兰局主，这种礼你也敢收？”</p>

“当然要收了，”贺兰叶显得乐滋滋的，“我收下，就等于五皇子之前那番话到此为止了。”</p>

柳五一愣，她微微思索了下，才明白贺兰叶是什么意思。</p>

想明白了她也没有拦着，只等贺兰叶用完膳后，冷不丁说道：“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我们还是早些成婚的好。”</p>

“咦？”贺兰叶咬着勺子呆了呆，而后连忙给柳五展示着自己胸前第二重假伤，”可我还受着伤，怎么成婚？”</p>

前一天伤得差点死了，后一天就准备了要成婚，这不摆明儿了里头不对劲么？</p>

这种事情贺兰叶觉着柳五该是想得到的，柳五只冷笑：“冲喜！”</p>

有了柳五这话，贺兰叶等柳五回了家，之后就赶紧儿叫来了娘和婶娘盘点家里头的财务。</p>

“三郎，你要娶那柳姑娘，柳姑娘可知道事儿？”平氏抱着账簿，与周氏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格外不踏实，“人家可是丞相府的闺女，金贵的很，她真的愿意么？”</p>

贺兰叶一身单衣盘腿坐在地上，捧着库房清单一行行看着，头也不抬：“她不知道也无妨，反正我与她各取所需，没得那么多计较。”</p>

“甭管她知道不知道，反正都与我们三郎说好了，那咱就好好准备着去聘了人家就是。”周氏倒想得开，拍着平氏，“嫂子，大不了等她进门后，我们就当是多了个闺女，平日里好生疼着她。”</p>

贺兰叶听着长辈们不断说着要怎么怎么对柳五好，她嘴角一勾，笑吟吟抬头道：“那些事以后再说，眼下有桩事，需要娘亲去办。”</p>

聘人家丞相家的孙女，礼部尚书的闺女，可不是直接大刺刺去说就行的。她需要一个合适的夫人先去探口风，再请个合适的冰人走走过场。</p>

探口风的人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周谷的父亲是户部主事，他的母亲被封做安人，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却很合适此事。</p>

她作为一介平民，能够找到一个官宦人家的女眷出面，也算用了心思。</p>

只是这种事情她没法通过周谷去说，只能让她娘出面。</p>

平氏还当是什么，一听是去请周安人，哪里还有不同意的，立即给周主事家里去了信，点选了些礼物登门拜访。</p>

那头周安人也惶惶，给人提亲，还是给一个镖局的镖头提丞相家的孙女，这种事情她不太敢应，全靠着周谷知道后在旁边帮腔，勉勉强强才应了下来。</p>

她做好了去了丞相府被泼冷茶的准备，咬着牙递了帖子，惶惶不安着进去，与那柳尚书夫人分了主宾落座，茶都饮过三杯，她才鼓起勇气陪着笑提了提此事。</p>

柳尚书夫人的脸色周安人都没敢看，绞着帕子惴惴不安等着人撵人，却不料尚书夫人语气虽僵硬，却是一口应了此事。</p>

等周安人茫然地被送出了柳家，不知外事的她后知后觉想到，两个小人儿莫不是早就有了意思？</p>

甭管周安人这里想了多少，事情算是办妥了，贺兰叶让婶娘去与周安人道谢的时候也立即着手去准备下一轮了。</p>

冰人的身份是贺兰叶考虑了许久的，思来想去，她瞄上了任佳。</p>

任佳的母亲是是燕深郡主的女儿，燕深郡主则是官家的表姑，关系虽远了点，到底还是宗室，若是能请了燕深郡主来说合婚事，柳五的面子上该是好过些。</p>

她派人去给任佳递了话，而后就请自己娘亲婶娘去拜访了任家，好说歹说着，任母还是纠缠不过领下了差事，去说合她母亲出面。</p>

只是燕深郡主并未答应，好几天也不见回消息出来。</p>

贺兰叶也没有闲着，趁着这几天她透过任佳了解了他外祖母的习性，派人去燕深郡主家后门卖花，把一盆她挖空心思弄来的罕见花植给送了去，第二天，燕深郡主那边就点了头。</p>

有了冰人，贺兰叶心里头才有了紧张之感。过了冰人这一关，她就真的要娶妻了。</p>

燕深郡主是个点了头就不反悔的老太太，没过两天就登门了丞相府，去帮贺兰叶说亲。</p>

很快，全临阳城都知道，被奇华公主看上的万仓镖局贺兰叶，濒死垂危之际认清了自己真心，想要迎娶柳丞相家的孙女柳五娘，而柳家看重他一片赤诚之心，应了下来！</p>

贺兰叶夜里还做着摆脱奇华的美梦，睡到半夜忽地感觉房间门锁有些动静，她立即警惕地睁开眼，手中握紧了枕边短刀，屏息凝神，数着心跳。</p>

咔哒一声，被搭扣上的门锁从外头打开了，门被轻轻推开。</p>

贺兰叶猫着腰从床上快若闪电溜到门板背后，门外闪进一个身影时，她快提刀上手，夜中之间寒光一闪，对准脖颈位置的短刀忽地刀刃反光，照亮了来人错愕的脸。</p>

贺兰叶猝不及防猛地收手，身体前倾的趋势让她重心不稳，一个踉跄重重让她扑进柳五的怀里！</p>

一切生的很快，电光石火之间，那人的低声叱喝出声，同时那人身上的袍衣一抖，瞬间将身体掩盖严实，不留一片肌肤。</p>

贺兰叶的手虚虚握着珠帘，她眼前的视线被串珠有些切断，又看得太过真切清晰，找不到一丝可以回避的地方。</p>

坐在床榻上的人用一种贺兰叶看不懂的眼神阴沉沉直视着她，或许熟悉的薄唇勾了个陌生的弧度，与以往所听到的声音略有不同的冷清声音响起：“贺兰，你看见了……什么？”</p>

贺兰叶一眨不眨的眼睛已经瞪得酸痛，她闻言轻轻眨了眨眼，同时慢慢吐出一直憋着的一口浊气，昏的脑中一片混沌，她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冰雪覆盖的寒冷，让她整个人狠狠打了个寒颤。</p>

她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p>

也没有一丝一毫……可以闪躲的可能性。</p>

柳五，她娶回家的柳丞相家的五姑娘柳清荷，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好像不是……女子。</p>

一个无比坦荡的男人，从身体肌理就与女子身体不一样的男人。</p>

她虚握着的手狠狠攥着珠帘，迈出去的脚滞空许久后僵硬的收回，她震惊的脸上表情渐渐收拢，犹犹豫豫了许久，面对正在穿衣的那人，充满不确定地喊了一句：“……柳……姑娘？”</p>

贺兰叶无比希望，这个在她新房穿着新娘衣裳与她娶回来的妻子完完全全长相的人，不是柳姑娘。</p>

只是……</p>

“嗯。”那人用鼻音回应了贺兰叶，穿戴整齐的他跻上鞋子，大步朝着贺兰叶这里走来。</p>

仿佛是彻底抛弃了以往的伪装，柳五的步伐迈的大，走路带风，宽广的袖袂随着他的步伐甩出晃动的弧度，地上的倒影也随之而晃动。</p>

眼见着垂着眉眼角露出意味深长表情的柳五朝着她走来，贺兰叶忍不住浑身紧绷，眼露警惕朝后退了半步。</p>

眼前的人在昏黄的烛光中面容依稀模糊，被模糊了的轮廓显得十分柔缓，纤长的眉眼带着一份冷情的艳色，越走近越能看见他五官的精妙绝美。</p>

这张熟悉的面容带着一股她不熟悉的凌然，让贺兰叶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布满全身。</p>

柳五走到贺兰叶面前一步之遥，两人之间距离已经拉进到再近半步，就能脸贴脸，贺兰叶瞳孔一缩。</p>

她几乎是把自己强行钉在原地，不让自己退缩显出势弱。</p>

好在柳五只是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大步走向了外间。</p>

随后，被风送进来的凉风忽地停了，门出了吱嘎的一声，随后是放在门后的短横木被插了进去，门被彻底关上了。</p>

贺兰叶没有回头，她正站在原地拼命思索着，新房里放没有放刀，再不济，剪子也行。</p>

她真的觉着，今晚势必有一场架要打了。</p>

房间里的光线忽地拔亮了了一截，贺兰叶这会儿回头，只见柳五熟门熟路点亮了几个蜡烛，端着一个烛台走过来。</p>

贺兰叶侧了侧身，主动给他让开了去。</p>

柳五把烛台往铺着绣花红绸的八角玲珑桌上一放，自己撩了撩衣摆坐下，慢条斯理倒了一杯茶，往旁边推了推，而后抬起头来，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似乎有些深意，看了贺兰叶一眼，用略显硬朗的声音说道：“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