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节 儒墨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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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当年的秦帝国，也是深信不疑，要不秦始皇也不会疯狂cos三代先王的行为，去封禅泰山了，巡幸天下了。</p>

而在汉季，百年来黄老学派和儒家的学者、士大夫们，进一步的将这些东西，深埋进人们的基因之中。</p>

于是，致太平的思潮，深深的席卷所有阶级。</p>

上至帝王公卿，下至士大夫庶民，人人孜孜以求。</p>

所以董仲舒登高一呼，立刻从者如云，大势之下，百家辟易，连黄老学派都只能龟缩起来。</p>

“卿所言，朕早有所感矣……”天子微微起身，很是骄傲的握着腰间的佩剑，作为君王，他自然早就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是受天地所钟，神明所爱的特殊之人。</p>

也早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p>

只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已。</p>

如今，听着张越一说，他当然就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直在呼唤他的东西了。</p>

心里面更是埋怨不已：“朕当年封禅泰山，巡幸天下，随驾大臣文武数以百计，为何无人提醒朕要盟誓天地？”</p>

在他看来，若是早有人提醒他，应该盟誓天地，立下大愿，再践此大愿，就能与三王五帝并列。</p>

说不定这会他都已经得到了上苍的赏赐，登仙成神也说不定！</p>

搞到现在，他都六十好几，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再想要巡幸天下，封禅泰山也没有那个力气了。</p>

真是……</p>

想到这里，他就道：“朕若遭遇爱卿二十年，则大事成矣！”</p>

说着就垂头丧气，感慨不已。</p>

“陛下何故沮丧？”张越见了，立刻恭身‘鼓（忽）舞（悠）’道：“太公望八十岁遇文王，尚且能佐武王伐纣，开周之世，陛下既受命于天，如今醒悟天命之职，岂言晚矣？”</p>

“且夫，三代之治，也非一代人之力，夏之政始于禹，至少康之时，终臻大成；而商之政，始于汤，历伊尹之政，盛于盘亘；周之治始于文王，经武王、周公，至于成康之时，方至与极！”</p>

“然，禹、汤之神灵，迄今垂于天地，此岂非天之赏？”</p>

张越很清楚，他必须将‘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这样的信念根植到公羊学派的年轻人心里。</p>

不然的话，这些理想的浪漫主义者，中二气息一发作，就会嚷嚷着去找新王了。</p>

在事实上来说，王莽之败，也是败于这些人的激进和急切之中。</p>

看看王莽改制的政策和内容就知道了。</p>

这货根本就不是在改制，而是在放卫星！</p>

在西元前放卫星，只能有一个结果——灰灰！</p>

更何况，王莽改制的时候，社会生产力和文明程度，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改革——甚至不足以支撑他所罗列的改革中最小的一项——均田地。</p>

王莽难道不知道，他的改制不可能成功？</p>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p>

那四十八万多曾经联名上书王太后的人在盯着他。</p>

所以，王莽也是没有办法。</p>

想到这里，张越就深深吸了口气，道：“臣先师董子有曰：事在强勉而已，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强勉己身，克重重险阻，终于王天下，今陛下坐拥天下，海内孺慕，威加四海，若能顺天志，泽人民，建大功，焉知不能如三代？”</p>

在这里，张越又加了私货。</p>

而且掺杂的是墨家的私货！</p>

按说这种事情有大风险！</p>

儒墨就是两个对立面，两个极端，水火不容！</p>

不过，在他之前，董仲舒已经这么干过好几回了……</p>

在事实上来说，董仲舒的公羊思想中，墨家思想的影子随处可见。</p>

譬如天人感应与谶讳之说，就带着浓厚的墨家‘天志’‘明鬼’思想的影子。要知道在先秦时代，儒家基本上是不谈这些的。</p>

无论是孔子、子思、子夏还是孟子、荀子，一脉相承，对于鬼神的态度一直是‘敬而远之’。</p>

到董仲舒，就融入了阴阳家的理论和墨家的主张，用儒家的语言讲出来。</p>

此外，董仲舒的著作《春秋繁露》之中，还能看到非常明显的名家影子。</p>

从这个角度来说，公羊学派与其说是一个儒家学派。</p>

不如说它是一个以儒家思想为骨，用百家理论武装起来的怪物。</p>

是故，公羊学派里各种山头林立。</p>

不仅仅有着董越、褚大、赢公、吕步舒等董系学者。</p>

还有着一大堆其他诸子百家混进公羊学派内部的大能。</p>

譬如说，夏侯始昌先生就是以阴阳家混进了公羊学派，靠着灾异说扬名的名为儒生，实为阴阳家的大学者。</p>

他的侄子夏侯胜更进一步，将尚书也纳入了其中，发展出了‘大夏侯学派’。</p>

还有张汤，以法家入公羊，发展出了一个全新的法家系统。</p>

更有主父偃，用纵横家的方法来阐述公羊之说，也算是一个成就了。</p>

不止如此，张越甚至还听说了，有墨家的门人，也自诩自己是公羊学派的儒生，只是不被承认而已。</p>

但，却也有的官做，还有好几个混的不错的。</p>

总之，诸子百家，那些不甘衰亡的人，纷纷都打过混进公羊学派，借个马甲的想法。</p>

而董仲舒在世的时候，对这些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鼓励、默许。</p>

也正是如此，公羊学派才能有今天的声势和体量。</p>

而这也给了张越整合公羊学派，制造了大量障碍和困难。</p>

除了董系外，其他各个山头，都有着自己的算盘与想法。</p>

许多人甚至只是借个马甲穿穿而已，实则根本不鸟董仲舒，甚至不认同公羊学派的很多理念。</p>

是故，张越只能借机，慢慢的掺私货，希望可以借君权来为自己张目。</p>

如今看来，他的努力效果很好。</p>

至少当今天子是全盘接纳了。</p>

就听着这位陛下点头道：“强勉！强勉！昔年董仲舒曾与朕有言于此，朕还不明其意，如今听卿之言，朕豁然开朗！”</p>

强勉思想，算是董仲舒发明的。</p>

其最开始其实只是用于治学，但这几十年下来，早已经被公羊学派应用各种领域。</p>

现在，张越更进一步，打算将之引入施政、治政之中。</p>

其实是要打着强勉的旗号行荀子的‘人定胜天’‘制天命而用之’思想。</p>

只是荀子的思想对于统治者来说过于敏感，所以要包装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