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错，错，错！莫，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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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庄院静悄悄的，象一块被人随手丢弃的布团，静静地卧在那里。</p>

一只野猫穿过院前的空地，一耸一耸爬上台阶，在门槛上趴了下来。它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动，警觉地竖起耳朵，“妙，妙”地叫了两声，身子一弹，顺着院墙一溜烟跑掉。</p>

多多趴在田原的耳边低语：“我们进去。”</p>

俩个人穿过院门前面的空地，翻身上了院墙，屏息朝里观望。</p>

田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原来花木扶疏的院子里现在长着一片齐腰高的野草。</p>

白色的鹅卵石铺砌的通道已被草湮没，东边角落里的两棵高大的罗汉松，缠满茁壮的葛藤。</p>

正对院门的过厅，门半开半掩，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一个已破烂不堪，另外一个，跌落在门前的台阶上，风吹雨淋，糊灯笼的油纸都剥落了，残留下一副扭曲的竹架。</p>

在月光的照耀下，整个院子显得那么荒凉和衰败。田原目睹此景，有种故院不堪回首明月中的悲凉。</p>

草丛里“窸窣”动了一下，俩人赶紧趴下了身，死死盯着那个地方，月光下，看到有个影子在草丛里移动，往过厅那边靠近，影子突然窜出草丛，跳上台阶，从半开半掩的门闪了进去，俩人舒了口气，看清那是一只灰色的狐狸。</p>

他们翻身落地，蹑手蹑脚走进大厅，田原悄悄耳语：“我们到后边看看。”</p>

两个人穿过过厅，那只狐狸已不知去向。</p>

田原轻轻推开通往天井的门，多多看到，围着天井是一圈回廊，回廊是从正厅和两边的厢房里披出来的。</p>

田原带着多多在回廊里走着，低声向她解释，哪一间屋子是谁住的，哪一间屋子，他曾在里边做过甚么有趣的事。</p>

他的语调里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前言不搭后语，人变得恍恍惚惚，如同一个梦游的幽灵。</p>

他们走过一个半圆的拱门，田原“咦”地一声。</p>

俩人看到不远处的书房，门窗紧闭，屋里却点着蜡烛。</p>

烛光把一个人的影子映在窗上，影子久久地立着，一动不动。</p>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影。</p>

俩人紧张得微微哆嗦，心提到嗓子眼里。</p>

纵是再胆大的人，在这样一个荒凉衰败，早已绝了人迹的院落里，猛然看到一盏孤灯，一个女人的身影，也不由得胆颤心惊。</p>

田原攥着多多的手掌湿漉漉的，两个人猫着腰，借助着花坛和假山的掩护，悄悄地朝窗户靠近。</p>

书房里的女人背对着窗户，神情专注地盯着墙上的画，烛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p>

这是一张俏丽的中年女人的脸，凄迷、痛苦，被回忆和思念紧紧攫住的脸，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着。</p>

她的左手紧紧按着桌子，支撑着哆嗦着不让身子倒下。</p>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幅画上，画上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婷婷地立在芙蓉花丛当中，甜美地笑着。</p>

画中的女子和中年妇人出奇的相像。</p>

她的目光慢慢离开画像，移到桌上的一本书上，书摊开着，仿佛读书的人离开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回来。</p>

她在等待，苦苦地等着这一个人，却再也等不到了。</p>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一滴滴落在桌上，渗出朵朵的水花。</p>

她哽咽着自语：</p>

“世南，世南，纵然你已经原谅了我，我自己又怎能解脱这一罪责。二十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梦想有那么一天，我会有勇气面对着面站在你的眼前，听你再叫我一声，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世南……”</p>

她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书页，往事一幕一幕地闪现。</p>

这是他最爱读的《剑南诗稿》，每一页纸都不知被他的手指抚摸过多少遍了。</p>

女人停留在书上的手指微微一颤，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温柔的手轻柔地握住……</p>

五年前的一天，江西龙虎山上清宫的玉门殿前，天下第一剑客田世南追杀落花门主至此。</p>

两个人剑来剑往，谁也难占上风，田世南的飘香剑剑气飘逸，静如处子，动如游龙。</p>

落花门主的落花剑法和流水剑法缠绵凄切，大苦大悲，忽如流星闪烁，忽如杨柳临风。</p>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两套剑法来源于两首宋词，落花剑法暗含唐婉《钗头凤》的词意：</p>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p>

如泣如诉，意切情真，落花剑法一招一式，把舞剑者内心的寂寞和难遣的思念，挥发得淋漓尽致。</p>

流水剑法暗含陆放翁的《钗头凤》词意：</p>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归，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p>

怅然神伤，无语泪下，流水剑法把舞剑者对往事追悔莫及，无可奈何的心情抒发得意切情深。</p>

这两首《钗头凤》词，原本就隐含一个凄美的故事：</p>

唐婉是陆游舅父唐闳之女，嫁给陆游后，夫妻恩爱，情意绵绵。</p>

但因陆游的母亲不喜欢唐氏，遂被迫离异，唐婉改嫁同郡赵士程。</p>

一次春游，唐婉和陆游二人偶遇于浙江绍兴禹迹寺南之沈园，唐婉征得丈夫赵士程同意，遣人送酒肴给陆游致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