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反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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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摇曳到最明亮的那刻，突然响起的尖叫声传入到人们的耳朵里，人们纷纷扭头，好奇的目光看过去。</p>

时间在那个刹那停顿，鼓点声消失，人们的动作定格，跳动的火焰也仿佛被固定在某个形状。</p>

当周围事物恢复正常，人们的脸上便流露出恍然的神情，进而出现一些试探性的目光和举动。</p>

外来者的队伍中只有三位女性，其中阿达母女与安古是一家，对于阮养，多数芒克人在心里将她与方笑云联系在一起。片刻前，方笑云还为这类联想万分恼火，此刻却一点都不介意。</p>

“啊你想跳舞。好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会跳舞？”</p>

“不是不是不是。”女杀手连连摇头，</p>

“可是大家都这么认为。”方笑云挥手在空中画个圈。</p>

“别人怎么想跟我没关系。”阮养冷着脸说道。</p>

“适当的放松有助于心境的成长，根据我对异界之法的初步理解，于此道颇为注重......跳舞而已，不妨试试看。”</p>

与阮养的约定是一场交锋，方笑云之所以这么做，源自于异界记忆中包含的思想，使得他从别的角度审视心障与心魔，看法因此发生根本性转变。按照那种统称为“科学”的思想，心障与心魔实际上就是心理障碍，是一种病。比如有人溺水后从此怕水，强壮的汉子害怕蟑螂，都属于这类范畴。</p>

心理疾病先伤己后伤人，运用于修行世界，心障与心魔的威胁被放大，原因在于修行者拥有的力量过于强大，心理问题导致情绪失控，进而失去对力量的控制，不等伤人，自己先被弄死掉。</p>

走火入魔......那个世界不是没有这个慨念，只不过威力不像在修行者身上那么恐怖。想要克服它有两条途径，一是凭借强大的信念与意志，再就是排解与疏导。整体而言，神州大陆的修行者偏重于前，科学世界则对后者较为精通。</p>

对此，方笑云心里已有部分设想，只是还没有制订出具体步骤。他看出并且相信，阮养对自己的心誓其实源其对修行的追求，以此为饵，在没有失去希望前，她只能、而且一定会接受。</p>

当然最终的输赢充满未知，风险依旧很大，但与此前无从下口的状况相比，已经算是进步。</p>

这就是所谓“异界之法”。如果可以的话，方笑云希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类的话化解危机，然而他有自知之明，诸如大智、大慧、大德、大贤之类注定无缘，不如老老实实地去做。</p>

女杀手的杀意与死意看做冰山，其坚固几乎不可能摧毁，唯有通过蚂蚁啃食的方式一点点地啃，再用火将其逐步烤化。</p>

心理由情绪沉淀而生，在此期间，任何能够撼动其情绪的事情都可能对结果产生影响。</p>

“绝不！你是不是在戏弄我？”</p>

阮养的神色由羞恼转为冷漠，身上释放出危险的气息。旁边阿吉马上起身，老符师手握神符，几名玄甲战士用手扶刀，暗自戒备着。</p>

“不跳就不跳，至于这么认真？”眼看事态趋于失控，方笑云不再强求，也把脸拉下来。“你要是这样，咱们可没办法进行，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哪天随口说句玩笑，或者讲了什么你不喜欢听的就把命送掉，岂不冤枉。”</p>

“......我岂会那样做......”</p>

看看无事，周围人便又坐回去，看到阮养的反应如此激烈，那些想趁机发出邀请的芒克人也都熄了念头。</p>

“别以为我傻，刚刚你差点想出手。”方笑云带着委屈的声音道。</p>

“那是因为......”阮养有些窘迫，一方面因为之前的反应确实过激，同时还有对方的表现——哪有修行者这样讲话，何况是个侯爷。</p>

才想到侯爷，侯爷便将身姿摆高。“算了算了，本侯胸怀宽广，不与小女子斤斤计较。话说回来，你到底愿不愿意伴我做事？”</p>

“......得看是什么事。”有了之前的经验，阮养再不敢大包大揽。</p>

“放心，本侯知人善任，绝对是你最擅长的事情。”方笑云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点。</p>

“......你说好了，我能听见。”嘴上虽如此讲，阮养依旧强忍着不适把身子探过去。</p>

“为避免误事，去做这件事之前我得先考考你。”方笑云让她看着周围，随意说道：“你觉得，今天这样的场合适合做什么？”</p>

“跳舞唱歌喝酒吃肉。”阮养冷冷回答道。</p>

“啊你居然会开玩笑！”方笑云表情震惊。</p>

我还会杀人。阮养强忍着没说出来。</p>

“看来你不知道。”方笑云见好就收，嘿嘿一笑说道：“欢庆的气氛，热烈的歌舞，漂亮的姑娘加上本侯提供的美酒，嘿嘿，这场时候，最适合施展诡计谋害好人。”</p>

“谋害谁？”阮养微微皱眉。</p>

方笑云指指自己。</p>

这个人真真不要脸到极致。阮养心里暗骂，又不禁为之感到疑惑。</p>

“谁要害你？”</p>

“当然是他们当中的某些人。”方笑云将视线撒开，泛泛不知针对的是谁。</p>

“芒克族？你不是在帮他们？”阮养愈发奇怪。</p>

“所以才叫人气愤......我这么煞费苦心地帮你，你还不是惦记着杀我。”方笑云愤愤不平说道。</p>

“......别说我。”</p>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方笑云进一步提示：“看看，是不是有些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走的已经走了。”</p>

“芒克族好几百人，难道都来陪你一个。”</p>

阮养一面观察，嘴里一边说道。这次方笑云没有解释，只让她仔细观察。</p>

“好人难做，难在想做的事总是会坏掉一些人的事，于是就有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想要搞事。”</p>

他在这边感慨，阮养的视线在周围人面孔上飞速扫过。她是最出色的杀手，过目不忘是基本功，此前虽未对芒克族过多关注，但还是本能地将那些值得记的人物记了下来，此时经过对照，很快有了结果。</p>

虽对人情世故不精通，但在有心之下，阮养还是从中发现几处疑点。内心涌出惊异，她回头对方笑云说道：“就因为那些人没到或者走了，你就怀疑他们想害你？”</p>

“当然不止。那些更深入的东西，摆在面前你也看不到，说了你也不会懂。”</p>

“......是不是与异界之法有关？”阮养没有就此反驳，皱眉问了句。</p>

“呃？是的啊。”</p>

她竟然由此想到异界，算得上意外之喜。方笑云顺水推舟道：“将来你会明白的。我也在学，还得适应。”</p>

阮养点头，随后道：“我不明白，芒克人为何要害你？”</p>

方笑云的神情透着思索。“关于这个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根据一些迹象，可能是受人连累。”</p>

“什么样的迹象？”</p>

“说个最简单的，入谷之前的那场战斗你看到了，在你看来，他们的表现如何？”</p>

“烂到不能再烂。”提到战斗，没有几个人比得过阮养，毫不犹豫说道：“那不叫战斗，根本是在送死。”</p>

“送死？嗯，说得好。一个传承这么多年、困境之中苦熬这么多年的部族，面对不可能打赢的战斗，为什么会蠢到送死？”</p>

阮养神色微变。“你觉得他们故意的？这怎么可能？”</p>

方笑云淡淡说道：“一般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而且那些战士未必知道，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p>

“啊？我明白了。芒克人内斗，有人借你的力量消耗对手，原本这个计划已经成功，可是因为你的身份变化和对芒克族的未来规划，导致其最终目标注定难以实现，所以又要想法害你。”</p>

不知不觉中，阮养跟随他的思路想下去。能够修行到今日地步，她的智慧毋庸置疑，以往专注于剑书与杀道所以不懂，一旦开始就渐渐上路。</p>

“是不是这样？”</p>

“差不多了。”方笑云朝她挑起拇指。“好厉害，才一说你就懂了。”</p>

“我......”</p>

阮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应该生气。以往她对这类事情毫无兴趣，从不参与，今次不得不开动脑筋。还别说，那种由表及内的推导能够转移心神，想通关窍时颇有成就感。她甚至从中找到一些久违的“乐趣”，只可惜因为对着这个人，乐趣难以持久。</p>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进来？甚至还住下来？”</p>

“别忘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来都来了，哪怕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另外我要看看，芒克族有什么东西值得争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