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飞霜神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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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大马长嘶一声，如奔雷闪电般，一蹄踏碎了那层层冰雪。</p>

云倚风只觉身侧风声呼啸，眼前不断飞掠过细小的冰晶，缩在大氅里的指尖被冻得刺痛，脸颊更是冰冷，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路。</p>

飞霜蛟却是越跑越畅快，它本就是雪地战马，跟随季燕然在漠北待了这些年，虽说也没憋屈，骨子里到底还是喜欢冰天雪地的。行至途中，它感觉到背上的人已经放松了马缰，像是将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了自己，于是越发癫狂兴奋起来，仰头长嘶一声，向着那陡峭山路就冲了过去。</p>

坚硬的马蹄如钢钉般凿上大地，似惊蛰春雷，震得山中其余冬眠野兽在梦中也一惊。砍柴人远远看去，但见在绝壁之上，一匹银白神驹正在极速奔跑着，似乎只一眨眼的时间，就已落入山谷，如轻云倏而飘逝，灵巧又不留一丝痕迹。</p>

……</p>

大年初二，望星城外。</p>

“可算是到了。”林影翻身下马，仰头看着那青石城墙，“早知道会遇到雪崩，倒不如晚两天再出发，省得在山里白白耽搁许多天，还冻坏了两匹马。”</p>

“没出大事就好。”季燕然道，“走吧，进城。”</p>

这里是大梁繁华重镇之一，客栈自是不缺。众人安顿下后，林影将周明带到季燕然面前，问道：“周副将，望星城也来了，下一步呢？”</p>

“按照先前说好的日子，还得有两天。”周明答道，“到了初四那日，我自会告诉王爷，该去何处见面。”</p>

林影警告：“你最好别耍花样。”</p>

周明道：“主子是真心想同王爷合作，我只是区区一枚棋子，能有什么花样可耍？林将军多虑了。”</p>

他态度不卑不亢，说话逻辑清晰，看不出有什么疑点。</p>

季燕然放下茶杯，命人将周明暂时带了下去。</p>

林影问：“王爷怎么看？”</p>

“都来了望星城，不管是真是假，总要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幕后主使。”季燕然吹了吹茶沫，片刻后又问，“望星城的地方官，若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叫张孤鹤？”</p>

“是，他可是个好官，刚直不阿清廉如水，更不畏强权，百姓极为爱戴。”林影道，“王爷想见他？”</p>

“罢了。”季燕然道，“你我又没其它事，何必打扰，还是先让这位张大人安心过年吧。”</p>

日暮之后，望星城里一片寂静。</p>

季燕然靠在床头，不自觉地，就又想起了远在王城的云倚风。</p>

也不知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头，有没有替他找出解毒的办法。</p>

白胡子一个赛一个长，总得有些真本事吧？</p>

若治不好……治不好，想起那云里雾里的血灵芝，萧王殿下又开始头疼。</p>

找不到舍利子，卫烈就要掉脑袋，可若找到了，对自己而言，像也不是什么好事。</p>

当真要命。</p>

初二之后再过一天，便是约好的大年初四。</p>

周明道：“凤仙路，门口有歪脖子柳树的那户宅院，主子正在里头恭候王爷。”</p>

季燕然一笑：“还当周副将又要推三阻四，没想到这回竟如此爽快。”</p>

“王爷说笑了，主子可是时时刻刻在盼着见王爷，又岂会推诿。”周明道，“不过我有个要求。”</p>

季燕然点头：“说。”</p>

“王爷武功盖世，所带人马也不少，我是跑不掉的。”周明道，“可否解了我的绳索？否则被主子看见，怕又要说我窝囊。”</p>

林影啧啧：“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过这绳子横竖只是个摆设，解了倒无妨。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要求吗？”</p>

“没有了。”周明低头，“王爷请。”</p>

凤仙路距离客栈不算远，穿过几条巷子就是，街口那株歪脖子柳树也甚是醒目。</p>

大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院子里头安安静静，不像是有人。</p>

“主子。”周明在院中道，“客人到了。”</p>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板凳挪动的声音，脚步声愈近，门帘被一把掀开。</p>

是一名精瘦矍铄的老者。</p>

“王爷，林将军？”他疑惑地打量着两人，在看清周明后，面色又一白，“周……怎么你、你还活着？”</p>

“不是吧？”林影瞪大眼睛，围着老者转了两圈，“卢公公，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惦记着谋反呢？”</p>

“林将军，话可不能乱说啊！”卢小凳脸色一白，“什么谋反，这是要株连九族的。”</p>

“不是你叫我家王爷来议事的吗？”林影揽住他的肩膀，嘴里埋怨，“我说公公，谋不谋反暂不论，先把舍利交出来吧，卫烈可还在家里眼巴巴盼着呢。”</p>

“我哪来的什么舍利。”卢小凳越发欲哭无泪，“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怎么回事，公公当真不知道？”季燕然笑道，“不打紧，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周副将可是再清楚不过，不如交给他解释。”</p>

话音刚落，外头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大门被“砰”一声向两边撞开，两列官兵如潮水涌入，领头之人跑得气喘吁吁，正是望星城的地方官张孤鹤。</p>

一见到他来，周明面色一变，低声对季燕然道：“王爷，我们被发现了。”</p>

“张大人。”季燕然面不改色，“你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待在家中，带兵跑来空宅做什么？”</p>

“回王爷，下官今晨接到密报，说……”张孤鹤顿了一下，朗声道，“说在这处大宅里，会有反贼密谋集会。”</p>

“什么反贼，什么密谋啊。”卢小凳平白遭此污水，险些又急秃几分，“我是来这里买兰草的，不是说这里有稀罕兰草吗？结果客商没见到，刚一进门王爷倒来了，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张大人就又冲了进来。”</p>

“王爷。”张孤鹤继续道，“按照大梁律法，若事关反贼，无论大小虚实，皆要一五一十上报朝廷。”</p>

季燕然道：“本王知道。”</p>

“嘶……等等，不对啊。”林影指着周明的鼻子，“你是不是存心诱骗王爷，来与卢公公见面的？”</p>

张孤鹤也厉声呵问：“到底是怎么回事？”</p>

“大人。”周明跪在地上，咬牙道，“我若如实招了，可能免去死罪？”</p>

张孤鹤许诺：“如你肯如实招供，本官自会在奏章多提一笔，若确有立功，圣上自然也会酌情考虑。”</p>

“是。”周明看了眼季燕然，狠狠道，“王爷此番来找卢公公，是想问明当年传位密旨一事！”</p>

他这话掷地有声，张孤鹤却怒斥道：“胡言乱语！王爷若想问如此私密之事，又为何要在昨晚主动找到府衙，让本官带兵在此候着？”</p>

周明闻言脸色一白，扭头看向季燕然。</p>

林影还在旁边替卢小凳顺气：“没事，没事啊公公，你可千万别晕倒，等会我就带你到集市上买兰草去。”</p>

季燕然挑眉：“怎么，周副将不继续演了？”</p>

张孤鹤怒不可遏：“来人！给本官将这逆贼拿下！”</p>

他虽是文人，声音可着实不小，这一嗓子传到巷外，连云倚风也心里一颤，顾不上再找大门，飞身就落入院中：“王爷，舍利——”</p>

季燕然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p>

看清院内局势后，云倚风剩下半句话都噎了回去，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嗯”。</p>

我就来了。</p>

“劳烦张大人，先将周明押入府衙地牢，本王稍后再审。”季燕然转过头，又对林影道，“陪卢公公去衙门将事情说清楚，好生送他回家。”</p>

张孤鹤与林影各自领命离开，院中也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两个人。</p>

云倚风精疲力竭，坐在院中台阶上活动筋骨：“原来王爷也不傻。”</p>

季燕然却看着他衣摆上的血迹皱眉：“你受伤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