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春日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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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燕然并未走远,他去了望星城中的官家驿站。前些日子派去定海城的侍卫带回消息,说神医鬼刺似乎早已离开南海迷踪岛,至于去了哪里,暂时还没查到。</p>

“我们在码头遇到了好几拨人,都是出海求医未果的富户，有些已经在岛上住了足足两个月，也没见到神医一面。”下属道，“王统领已经按原计划出海了，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又怕耽误事,所以命我先来回禀王爷。”</p>

季燕然皱眉：“那神医经常不在家？”</p>

“不经常,按照规矩,得病人亲自登岛。”下属道,“不过那里的码头老板又说,倘若真有大户能出得起惊天价钱，神医出海看诊，倒也不是绝无先例。”</p>

“去查清楚,他现在究竟人在何处，一有消息即刻来报。”季燕然吩咐,“还有，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尽快把他给我请回来！”</p>

……</p>

华灯繁盛，云倚风独自穿过长街，东看看西逛逛,悠闲得很。</p>

与其躺在客栈床上，等着老张隔半个时辰送一顿饭，还不如出来透透气。此时夜已经很深了，酒楼食肆大都已经关门，只有路边的小摊子依旧生意红火，他一个一个驻足仔细看过去，有面、有炒饭、有饺子，还有白嫩嫩的豆沙糯米糕，被做成小兔子的形状，点上两个红眼睛，胖乎乎的挺可爱。</p>

季燕然在他身后问：“想吃吗？”</p>

云倚风还未来得及转身，老板娘已经用干净的荷叶包住一个，笑容满面递过来：“公子尝尝，我这就要收摊了，不收银子。”</p>

季燕然：“……”</p>

她这一送倒好，旁边卖赤豆羹的婶婶也赶忙盛出两碗甜羹，还有卖肉馒头的，卖煎饺的，卖芋头糕的，连转糖人的都要来凑热闹，硬是往他手中塞了个最大的凤凰。若非季燕然后来强行将人拖走，只怕还能再挣两碗油汪汪的腐乳扣肉。</p>

小巷道里寂静一片，云倚风将糖人递给他，慷慨道：“请你。”</p>

季燕然命令：“以后不准一个人上街。”</p>

“这回是托王爷的福。”见他不要，云倚风自己吃了口糖人，却觉得太粗糙甜腻，于是一边皱眉一边道，“现在这望星城中的百姓，还有谁不认识萧王殿下，我既是你的朋友，又专心致志盯着糖糕看了半天，摊主当然要请我白吃……嘶，牙疼。”</p>

“这玩意哪能真吃，都是舔两口就扔掉，或者回家插在桌子上第二天继续玩。”季燕然替他把糖人丢到路边，哭笑不得，“你一口咬得糖渣飞溅，自然会牙疼。”</p>

“原来不能吃啊？”云倚风疑惑地想了半天，又撇嘴，“小时候没见过，长大没买过，这还是头回尝到滋味。”</p>

季燕然听得一愣，又想起他曾对老吴说过的身世——尚在襁褓中时，父母就死于土匪刀下，后来被一个疯子捡走……应当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怕是连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能有糖人玩。</p>

“阿嚏！”一阵夜风吹过，云倚风在前头打了个喷嚏，饶是萧王殿下先前翻出了一柜子鹅黄柳绿，他出门也依旧只穿了件素白纱衣，没有披风，只有皎皎月华落在肩头，在这春寒正盛的夜里，背影看起来分外单薄纤细。</p>

季燕然紧走两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走，我们回住处。”</p>

客栈里头，老张正在盘点入账，打算收拾完就上床睡觉，可呵欠还没打一半，小二就来敲门，说萧王殿下带着云门主又回来了，两人都还没吃饭，嫌街上的小摊太油腻，要点几道清爽当季的春日小菜。</p>

云倚风气定神闲：“是王爷嫌油腻，我看那腐乳扣肉就挺好。”</p>

“衣裳已经不分春夏乱穿了，吃食上总要应季一些。”季燕然笑笑，又从房中取来一坛酒，“这是老吴上街时买的，春日里才有的花酿，入口很清甜，你应当会喜欢。”</p>

椿芽、蒌蒿、春笋和荠菜，青青绿绿摆上桌，都是这时节百姓家中最常见的佳肴。酒也的确很甜，不似名贵佳酿那般醇厚绵长，连余味也是淡淡的，像被微风吹来的一缕花香，要闭眼细细体会，才能领略这满杯的春日曼妙。</p>

季燕然问：“喜欢吗？”</p>

“喜欢。”云倚风放下空酒杯，“有了王爷今天这顿饭，我往后也会多留意几分四季交替。”</p>

季燕然又替他添满。</p>

云倚风仰起头，再度一饮而尽。他脖颈修长，衣领也微微敞着，裸|露出一小片肌肤，白净细腻，玉雕一般。</p>

季燕然习惯性地伸手过去，想替他整好衣服，却又不知为何，最后只在下巴轻轻蹭了蹭。</p>

“这酒会醉吗？”</p>

“酒都是会醉的。”季燕然与他碰杯，“若醉了，就在这满城春色中睡一觉，也算美事一桩。”</p>

说这话时，窗边恰好开满了一重又一重的迎春花，虽娇小却又热烈蓬勃，满城春色，春色满城，云倚风单手支着脑袋，将琉璃盏递到他面前，嗓音慵懒：“嗯。”</p>

桌上烛火跳动，墙上人影成双。</p>

最后一杯饮罢，云倚风也彻底醉在了这和风雨露里，昏昏沉沉，不知归处。</p>

季燕然将他打横抱起，一路送回房中。</p>

连月色也是温柔的。</p>

……</p>

翌日清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