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挺有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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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秋意被提来时,时间已近深夜。他浑身都脏兮兮的,脸上污垢横生,一靠近就臭不可闻,再一细看,连牙也缺了一半，说起话来“嗡嗡”漏风。</p>

季燕然皱眉：“没把他单独关着？”</p>

“不是被人打的，狱卒说是自己撞墙撞的。”吴所思低声道，“闹腾着呢，天天寻死觅活。”</p>

云倚风一笑：“又不是被下了软骨散，没力气咬舌头,一回撞不死,怎么也不知道想想别的法子。”</p>

许秋意跪在堂下,听他这么说,肩膀一颤,越发低着头不肯出声。</p>

“说吧。”云倚风一敲桌子，“当年你们父子五人，都做过什么亏心事？”</p>

许秋意闷不吭气,看架势是打算闭着嘴到死，云倚风啧啧两声,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许四爷，想清楚了,虽然你的确难逃一死，但斩首示众和千刀万剐，都叫死。”</p>

许秋意呼吸陡然粗重,额头上也细细密密冒出冷汗来。</p>

“若不说，我就先敲了你的牙，免得自尽，然后再让狱卒寸步不离守着你，想寻死？做梦。”云倚风围着他转来转去，“糟蹋了那么多好姑娘，千刀万剐算便宜你，不如先剐一半，让刽子手歇一歇喝杯茶，晾三天再接着剐。你放心，风雨门有的是药，想把你这条烂命吊个七天八天，还是轻而易举的。”</p>

“你！”许秋意咬紧牙关，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p>

“什么都不知道？”云倚风啧啧，“我说，你这孤家寡人无牵无挂，何必还要替许家遮着掩着，别最后自己尸骨无存，许纶却半分也记不住你这四叔的好，哦，对了，他已经在忙着变卖家产了。”</p>

吴所思站在一旁，用胳膊肘捣了捣王爷，瞧见没，云门主这阵不像斯文公子了，像江湖流氓。</p>

又狠又毒，挺有看头。</p>

“还是不肯说？行吧。”云倚风端过一把椅子，“哐当”往地上一摆，“这样，先找个黄道吉日把你剐了，剐的时候把你那五弟绑在对面柱子上，让他从头看到尾，若这样还不能撬开他的嘴，那我再想别的办法。”</p>

“你休想骗我！”许秋意猛地抬起头，从脏污成股头发里，露出一双浑浊而又暗红的眼睛，几乎要将他挖肉掏心，“秋平早就死了！”</p>

“哦，原来四爷知道五爷已经死了啊？”云倚风蹲在他面前，“说说看，谁告诉你的？”</p>

许秋意脸色陡然变白：“这……我……”</p>

季燕然轻轻一笑，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倚风，也没插话。倒是老吴在旁满心感慨，十分欣慰——看吧，幸好让云门主换了一身新衣裳！</p>

“行了，你今晚要是不想说呢，也不用说了。”云倚风站起来，“待张大人审出是谁替你通风报信，若对方的嘴能撬开，那许四爷就可以彻底歇着了。”</p>

老吴与他配合无间，这一头的话音刚落，另一头，王府侍卫就已抖开冰冷铁链，往脖子上“哐啷”一挂，二话不说将许秋意拖出了前厅。</p>

此事既牵涉到皇上，自然就不能再交给张孤鹤，吴所思亲自排查，很快就揪出了一名狱卒。对方抖若筛糠，还没等逼问就已磕头认罪，说前几日在赌钱时，有人给了一笔银子，让自己将一张纸条交给许秋意，那纸条他也拆开看了，除了许秋平的死讯，另一句话是说什么……官府已经知道了倪家村的事，正在查。</p>

云倚风不解：“倪家村？</p>

吴所思小声解释：“就是当年廖少爷遇难的地方。”</p>

虽已猜到内情，不过一旦证实许家父子的确与白河改道有关，云倚风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p>

许秋意性格猥琐懦弱，对方选择这种时候，通知他官府已经知道了倪家村的事，要么是为了刺激他尽快自我了断，免得将来受皮肉之苦；要么就是为了瓦解他的最后一丝希望，让他心里清楚无论将来招供与否，许家都已彻底保不住了。</p>

云倚风道：“对许秋意那种人来说，能多活一天，哪怕再窝囊狼狈，都比死了强。”</p>

他在惊慌失措下，或许的确考虑过自我了断，可一头既没撞死，胆也就撞没了，只能继续心惊胆战赖着，直到被押来客栈。</p>

“王爷，我去继续审吧。”吴所思道，“贪生怕死之辈，撑不了多久的。”</p>

季燕然点头：“天亮之前，务必撬开他的嘴。”</p>

吴所思领命散去，其余人也各自离开，房间里清静下来。</p>

云倚风活动了一下筋骨：“当真不去看看？”</p>

“老吴办这种事情，绰绰有余。”季燕然道，“你也累了一天，先歇一会吧。”</p>

云倚风提醒：“可老吴现在归风雨门，那是我的人。”</p>

“所以就更该让他替你卖命。”季燕然把人按在椅子上，“说正事。”</p>

云倚风道：“嗯，什么？”</p>

“关于倪家镇。”季燕然道，“你打算从何处入手？”</p>

“整个村落的人，不至于全部被淹了吧？”云倚风道，“总会有一部分肯听劝的，愿意先搬出来，这些年里，王爷查过这些人吗？”</p>

季燕然点头：“试着查过，却也没仔细查。”</p>

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李璟，一丝一毫都没有，所以一直认定在开闸放水时，倪家村早已空无一人。既然如此，那似乎也没有追查的意义。</p>

而后来之所以想起寻找旧时村民，也只是因为朝廷这头毫无进展，才想在民间打听打听，看廖寒是否在劝说农户搬离时，同谁闹出过矛盾。结果后来找了三四户，那些大叔大婶都在夸赞廖寒温和耐心，说哪怕遇到泼皮无赖，被人丢了一身烂菜叶臭鸡蛋，也不会纵容手下伤人，谦和有礼极了。</p>

季燕然道：“他不是没脾气，而是怕给皇兄捅娄子。”</p>

羽翼未丰的青涩少年，有多少双眼睛在后头盯着，哪怕只是推搡了村民一把，隔天也能传成李璟暴戾，纵容部下当街痛殴老妪，殴得吐血三升。</p>